他一怔,不禁低下头,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凝视她,“你当真觉得,嫁给我很好?”
“我只说挺好,又不是很好。”她反驳到一半,忽的呆住,“……你怎么知道?!”
宇文泓从没想过,他会将这个自以为会带到土里去的秘密告诉闻樱,哪怕当时他不留神说破了,也并非没有办法可圆。然而或许是因为曾经“失去”过她一次,复得时才会愈加想要珍惜,连她一个笑容都仿佛变得难得了,更不愿欺瞒她。
他从第二世的闻樱身上了解到许多,大概是时代所致,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后,便如同被锁住了手脚,除了依附丈夫别无他法。而这个时候她过的好与坏,她的欢喜与伤心,便都系于他一人身上。即便是她的变心,也必定有他,有他其他的女人的因素在内。上一世他宠爱她时,她何尝不是将全副身心放在他身上?内宅的刀光剑影消磨了她的专注,才给了宇文洛可趁之机。
所以无论是宇文沨还是宇文洛,他突然就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想必他以前投过去的都是石子,才会打得人不敢靠近他。
而这一次,他愿以真心相投。
东宫的宫人全然不懂太子殿下的喜好和行事,在狠狠冷落了太子妃一段时日,当他们以为她要失宠之时,他又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细心呵护,百般疼爱。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比新婚那一段时日更甚。
这也就罢了,最奇怪的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殿下简直像是太子妃肚子里的蛔虫,时常不必太子妃开口,他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羡煞了一干宫女。就是皇子妃们聚在一起时,也常常要讨论,只道必定是极为留心,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单凭这一条,其他皇子就远远不如他。
原本宫中流传太子冷落太子妃,太子妃德行有亏的传闻也立时被肃清了,简直不知是谁开的一个玩笑,泼脏水都泼的像个笑话。
这天不知怎么,两人好像是因为要出宫去玩起了争执,在廊下“吵架”。
宫人只听太子殿下一会儿道:“这事没商量,多说无益。”对面太子妃没支声,不多一会儿,又听太子殿下说:“你不想带人我亲自陪你,到时候出了事,看是你赔还是你们家赔。”
这一招威胁让人眼皮直跳,平常给玄凤鹦鹉填水的小拎壶立刻就被闻樱摔了,急得小玄凤直跳脚聒噪,插入战局。
“哼,赔就赔,我先宰了这只鸟,再赔你一只!”
“你要是宰它,就不用赔了。”
乖乖,两人竟是同时开了口,要不怎么说太子殿下比太子妃她自己还了解她呢,她口都不用开,他就把话说尽了。
旁边一片喧腾,宇文泓下反而愈发淡然,“你看你脾气总是这么急,我怎么放心。”
战局以太子妃的失利告终,但末了,他总还要拿些小玩意儿来哄哄她。往往这个时候,闻樱想假装再气个两天都不行。
那边他叫人捧了一对极衬她肤色的玉坠子,她嫌弃的撇了一眼。“丑。”
他再招手,一匹流霞锦缎呈上。
她连脑袋都转过去了。“难看。”
“再来。”
这一个很有趣,是只木制机关饮水鸟,形象栩栩如生,一旁的小玄凤立刻瞪大了眼睛盯住它。
她眼神闪了闪,口中却怒斥道:“……什么东西!”
“哦。”他看了看他,唇角闪过一丝笑意,“就它了。”
闻樱气急。
有时候就因为没骗到他,她还要再气一轮,循环往复,倒也成了个乐趣。
宫人们见怪不怪,只当这是东宫一景,宇文洛却是看住了,险些忘了此行的目的,直到宇文泓冲他点了点头。
他来和闻樱辞别。
按理,和谁辞别都辞不到嫂子头上,除非她代母职照顾过他,但他们并非如此。这本不合情理,可宇文泓却大方给他们留了一个空间。
八方敞亮的亭子里,闻樱把玩着新到的“玩具”不亦乐乎。她在饮水鸟跟前放了一杯水,见它嘴巴一啄饮了口水,饮饱后立起身子,过不久又去饮水喝。总共不过两个步骤,固然是小孩子的把戏,但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原理,倒是惹她好奇。
从刚刚起,她就一直在玩,可见当真是很喜欢。
宇文洛平日参见她时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平平稳稳,此番看她小孩子一般玩耍的模样,反倒是先笑了:“你还是这样好。”
她和他眨了下眼睛,像是不解。
他贪看她一眼,须臾方道:“我要走了,去军队,可能要去好几年。”
“嗯,他和我说过了。”她想了想,叮嘱他道,“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小心。但也不能仗着皇子的身份,太矜贵了。他好容易下决心给你机会历练,你一定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