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道:“并不知道。”
谢玉璋又问:“谁将这画进与你的?”
李固道:“是福春。”
谢玉璋目光淡漠,隐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
李固捏住她的手,凝视着她。
“陛下。”谢玉璋将画卷缓缓卷起,“我要杀一个人。”
李固凝视她半晌,并没有问她要杀谁,或者为什么杀,他只点了点头,道:“可。”
大婚的第二日晚,谢玉璋没有再回丹阳宫,她直接宿在了紫宸殿。
谢玉璋原也是想享受这几日的婚假,把那些必须面对的事放到以后再说。谁知道一幅画搅了气氛,既已这样,谢玉璋便开口了。
“得选秀,你还得再生儿子。你的三个儿子都太小,我愿他们都能健康长大。”她说,“但还有一样便是,郑、秦、苏三家都不是普通人家。你的儿子全是这样的外家,于你于我,都不好。选秀的话,只录良家便可,五品以上的官宦之家,可以避开。”
李固不意大婚第二日便要与她谈这样的话题。
只这些事,永远避不开。皇帝只有三个不足五岁的儿子,一场突然的降温、一个粗心的疏忽或者一种会人过人的病气,便可能让他全军覆没。
这个风险实在太高。
“知道,不急。”李固将谢玉璋抱在怀里,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玉璋,我想要嫡子。”
谢玉璋顿了顿,道:“这种事很难说得准。并不是每个皇后都生得出儿子来,我母亲一辈子便也只得我一个。在我上面还有过两个姐姐,都夭折了。安全起见,你先生。”
从谢玉璋的利益出发,她需要更多的没有出身的皇子,来稀释三个世家出身的皇子的分量。
李固很明白。因为这个事,就跟当年李铭广收义子,稀释三个养子的分量是完全一样的操作。
这世间的事,原就有许多既定的条框与路径。不信翻开史书,便发现同样的事总是重演,并无什么新鲜。
但李固心中有一份执念。
“我和你都还年轻。”他说,“我们还有时间。再等两年。”
谢玉璋若从利益出发,其实是很不想等的。
因为年龄也是优势,更年长的皇子能更早的获取更多的政治资源。再等两年,新出生的皇子们就要和现有的三个皇子相差五岁以上了。这实是个劣势。
但谢玉璋看着李固的眼睛,想到他问也不问,便许她杀人,只叹一声,道:“好吧。”
大婚第三日,李固服衮冕,接受百官的朝贺。
按照礼仪来说,此时皇后该与太后都穿着礼服升座,接受亲王们的拜贺。只本朝既无太后,也尚没有亲王。皇后今日便不像皇帝这样有必须该完成的仪式。
不知道那美丽得令百官都难忘的皇后,此时在后宫在做什么?
是慵懒未起?还是已经梳妆打扮,面如桃花,窈窕生香地等着皇帝回去温存?
毕竟是新婚,皇帝亲自挑的皇后,为她扫障铺路,为她完备礼法,为她想尽了办法终成了眷属。
新婚燕尔,柔情蜜意,谁还没经历过。男人们想象着谢玉璋此时在后宫的情形,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只这些男人实想不到,倾国倾城的美丽皇后,入主中宫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杀人。
第182章
福春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死在宝华公主谢玉璋的手上。
当白绫绕在他脖颈上的时候,他惊恐大叫:“娘娘!娘娘!殿下!奴婢未曾做过对不起您的事啊!”
开元四年春日宴的那一次不算!宝华公主明明都已经原谅他了!他的命和地位,都是她保下来的!
谢玉璋冷笑一声,手一甩,一样东西飞出去,掉落在地上,打开,滚动。
那副画便展开在了福春的面前。
福春脸色变了,扯着颈间的白绫,嘶声道:“那只是、那只是……殿下您听我解释……”
谢玉璋看着他,道:“你怎么以为我还会给你第三次卖我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扯着白绫的粗壮內侍,两个內侍得了她的命令,勒紧了白绫……
谢玉璋并没有等在那里看福春死。人死的丑态有什么好看的。
她转身走了出去,站在了廊下。
屋檐的影子将夏日的晨光切割,谢玉璋站在影子里。
这一世的人生走到这里,她早已经将前世都抛在了身后,再不去回想。只料不到有朝一日,竟又从那些回忆里扒出了一个必杀之人。
挑断脚筋多么的疼啊。
可她人生沦落成这样,再不想成为一个为皇帝跳舞,供皇帝亵玩的舞姬。她生受了那疼痛,也不想被自己的父亲送出去。
旁人进献了绝色的舞姬,皇帝说“不及昔年宝华公主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