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往前走了两步,因没人扶着,一屁股就摔倒在了地上,恰也是这一摔,竟就把她给摔明白了,拍着自己的大腿,悲从中来:“王府如此冷清,竟然连个放炮的孩子都没有,如此齐全个人家,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可不是我的过失?”
衔香和佩菱两个连忙来扶,指着宝如道:“咱们二少奶奶正怀着呢,可不马上就要生了?”
整整迷于事中半年,再一声炮响,老太妃略动了动,骨头咔嚓一声响,她竟幡然醒悟:“可不是嘛,王府连个大孙子都还没有,大年下的连个放炮找热闹的人都没有,我可真是昏了头了,竟干出这种傻事来。”
炮声劈哩啪啦响起来,沿路的丫头婆子全围了过来,抬人的抬人,请御医的请御医。大年三十儿的,大家都认为老太妃是太欢喜才摔断了骨头,岂不知这一摔,才摔出老太妃心头的鬼来。
若非她当年亲自逼着朱氏跳水,一个大孙子就不会死。如今府中人丁凋零,不知行善积福,竟还一回回害重孙不能出生,老太妃恨不能伸手搧自己一个耳光。整日谋划着害宝如落胎的事儿,到今日才从她心头熄了。
当然,她摔断了股骨,从此之后,也就彻底成了个瘫老太太,自死,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宝如亲自选的绸料,替杨氏裁了一套沉香色的软稠绵袄,再套一件本黑色的褙子,她也不过三十八,这样一打扮,经长安的水息养过,比在秦州时年青了不少。
杨氏换了件新衣服,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几番闹着要脱下来,又叫宝如死活拖住。
宝如自打怀孕之后就不施脂粉了,早起见苦豆儿和秋瞳两个脂粉妆扮了一新,一张脸儿要多水灵有多水灵,本就是绝色的大姑娘,越发的漂亮,心痒痒,哄着替杨氏敷了些粉,还想替她点点胭脂。
杨氏捂着脸便是一阵叫:“再叫你们这样折腾,我岂不得成个老妖婆?男人死了,妇人的半个也就死了,若叫明德他爹知道我这个样子……”
下午的第一声炮竹声遥遥传来,杨氏想起自己年青俊貌的丈夫,他死的早,永远停在十八岁的年纪,在她记忆里,梦里,千山万水的追逐中,依旧是十八岁的容样,可她已经老了,一脸褶子,丑到自己都懒得看一眼。
扫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再回想回想丈夫的容貌,一想到自己死后要变成个老太太,而丈夫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不由悲从中来,又怕叫儿媳妇瞧出端倪来,要烦自己大节下的哭,转到后罩房,躲到苦豆儿的房里,一个人哭去了。
年三十的摔坏了府里的老太妃,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宝如还挺着个大肚子,和尹玉卿,李悠容三个赶到盛禧堂,去照料老太妃了,便满府的仆妇们,也全涌到盛禧堂,自然没人估及杨氏心头那点小伤感。
杨氏趴在苦豆儿的床上,哭了个天昏地暗。
第222章 史书
除夕皇帝带着宗亲们拜罢太庙之后便在陈列高宗皇帝当年御用兵器的武德殿内设宴与宗亲文武大臣们共饮宴席一开殿前便设起傩舞共君臣们同乐笑饮时开怀。
所谓傩舞,是从长安城九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男童们中选出一位童子由他戴上外表狰狞无比的假面面具,穿上红衣黑裤,和着鼓点而跳。
这算是皇宫里的辟邪驱魔法事待法事举行的时候按例,皇帝要饮椒柏酒。椒柏酒分之为椒酒和柏酒在百姓家里在正月初一日的时候全家齐饮由幼至长是祈求上天保佑孩子们皆能身体健康,长辈们绵延福寿的。
皇帝为天下之尊所以比天下人都要早饮一日。
殿前少年口中嗬嗬有声,鼓点愈急一把桃木剑在手中舞的愈疾殿外的文武大臣们皆多饮了两杯,如此寒夜,便踏着鼓点而合,兴致勃勃瞧那少年舞剑,并不时有人起身,为皇帝敬献即兴而赋的应景诗文。
颇奇怪的,李代瑁今天并没有参加祭庙,皇帝的叔父辈中,唯有李代寿一人出来随祀,剩下的便全是小辈了。
荣亲王府的差事,李代瑁全卸到了李少源肩上,如此重要的日子,跑到平凉观去修仙问道去了。
小皇帝接过太常寺卿敬献的椒酒和柏酒,将坐在两侧的宗亲们整个儿巡了一圈,指着御案上的柏酒道:“椒酒使人体康,这一杯朕吃了就好。柏酒使人长寿,将这一碗柏酒分成两份,一份给三叔,另一份给朕的好二哥明德,朕的天下,全由明德一肩扛着,仅以此酒,朕要敬二哥和三哥此番的漠北之行。”
李少源即刻举杯,一饮而尽,转身,便去欣赏殿外的傩戏了。
李少陵召季明德至近前,命他当年饮尽柏酒,便借自己吃了酒心热,要起来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