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如立刻转身,不敢看他的眼睛。
方才,他该一直护戌着神龙殿的,只要他坚守岗位护卫小皇帝,不让李代圣得呈,于公,他就能交得过差。李代瑁便再生气也不能治他的罪。
她晕倒之后,他也是太着急了,擅离职守跑去找郎中,想找人给她诊脉治病,才会给李代圣可趁之机。
季明德早有杀尹玉钊的心,今天蓄机一战,只杀一个李代圣当然不够尽兴。在小皇帝和白太后的惊呼声中,一把拧起尹玉钊,转身就往外拖。
尹玉钊艰难的转着脖子,再只眼睛死死盯着宝如。
……
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连绵不绝。渐渐的,整座城楼都在晃动。
梁顶往下落着絮尘,宫灯晃来荡去,王朝基胆子大,溜出去看了一圈儿,跑进来叫道:“陛下,是齐国公,是齐国公率兵来勤王护驾啦!”
朱明门上,尹继业一身乌铁明甲,率队,用巨木撞开丈八高的城门,破城而入,来勤王了。
二十万大军包围长安,名为勤王,实则是来干什么的,尹继业的司马昭之心,群臣知,世人知。
仰头看着城楼上叫季明德长剑相指的儿子,尹继业喝道:“季明德图谋江山,意图篡位,本都督今日便要清君侧,斩杀你们这些意图谋位的皇室宗亲们,来人,给我撞开宫门,杀季明德?”
季明德一袭黑衫,腿长腰劲,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尹玉钊,这条癞皮狗,今天看来是杀不了了。
松开尹玉钊,他在垛口冷笑:“国公爷二十万兵越关山,事先不在兵部报备,私潜而来,不问情由便撞宫门,本都督觉得,您才是想篡位的那个人。”
盛暑的午后,依旧闷热无比。一座宫门上的僵持,此时破城而入,将皇室宗亲一锅端,天下就姓尹了。
尹继业扬起手中长剑,二十年的隐忍,就在此刻。他在考虑发还是不发。
恰在此时,李代瑁出来了,摄政王冷巡全场,高声道:“你们都是大魏的子民,亦是大魏的兵丁,本王这些年待百姓如何,待朝廷如何,你们心中自有一本帐。
李少源二十万兵驻扎剑南,只要你们敢攻宫门,飞鸽传书,明日他便可驰援长安。是要江山乱,妻离子散国破家亡中求富贵,还是卸下兵器,随齐国公一起退出宫城,诸将士,本王今日只看你们的。”
随尹继业而来的众将士面面相觑半晌,毕竟皇帝在,摄政王亦在,叛乱者已经被斩首,此时再攻宫门,就是乱臣贼子了。
僵持良久,远在剑南的李少源是最大的威慑,尹继业首先卸甲,终究还是撤兵,退出了宫城。
整座后宫皆遭了狼烟,两仪门内几座大殿却还是好的。
千秋殿、百福殿,承庆殿一字排开,松了绑的李代瑁将所有人全都撤进了百福殿中。
这原是李代瑁少年时的居处,按例该给先帝未成年的皇子们住的,但是先帝膝下无子,这地方便一直空置,多少年也没人住过了。
二楼阁楼上是李代瑁曾经的书房,陈设仍还是旧模样,空气中飞着扬尘,虽也有专人每日打扫,但久无人居的旧殿,总是一股除之不去的灰气。
宝如和李悠容,英王妃几个正在吃茶缓神。
外面不时有嘶嚎声传来,恰似鬼哭狼嚎。方才内侍们大开杀戒,至少杀掉了半数的宫婢。此时朝臣控制了整座宫殿,又开始捕杀那些作乱的内侍们。
空气中一股浓浓的焦臭,是焚烧过头发和皮肤之后的刺鼻之气。和着浓浓的血腥,叫人直欲作呕。
宝如强迫自己喝着盏热水,见李悠容不知从那儿捧了罐蜂蜜来,连忙剜了一勺子进水里,喝着淡淡的蜜水,她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季明德在楼下坐镇。和尹继业一起,两个大都督一左一右卫戌在皇帝身侧。
小皇帝还是及冠时的礼袍,面流冷汗,居中坐着。
尹继业年愈五十,身形健武,虬髯花白,一身雄健威武之气。
相形之下,季明德黑衫单薄,衬着一张脸格外俊白,一个老而弥健,一个英姿勃发,小皇帝左看看再右看看,皆不好对付。
闹了一回,他依旧被夹在两座大山之中救生存。
第167章 仁道
李少陵想来想去要为尹玉钊求个情。
遣王朝基给两位大都督赐了坐笑道:“侍卫长并非不肯支援荣亲王实在是当时朕的宝如姐姐忽而昏厥他情急之下急着要找一位郎中为她诊治。这是朕的口谕亦是君王的仁义之道想必季都督不会怪罪吧。”
季明德双手搭膝,稳稳坐在杌子上,一礼反问:“皇上以为,何为道?”
李少陵道:“君王爱民,与民同乐便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