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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274)

她手里捧着只热腾腾的烤地瓜,边吃边噎的直打咯儿,见尹玉钊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跪在雪里头,赤着上半身,混身被藤条抽出的伤痕,冻的瑟瑟发抖,遂将半只地瓜捧给他。谁知他不吃地瓜,却一口咬上她的食指,生生咬出血来。

那时候的伤早都没印子了,这浅浅的印子,还是苦豆儿那回咬的。

宝如伸着根手指,连连点头:“恰恰是,你瞧瞧你给我咬的,多少年了都褪不去,便为此,你也不能起兵造反,对不对?”

尹玉钊低头不停的笑着,声调嘶哑:“若为着这根指头,我就更得反了,只凭二百死卫,李代瑁可奈何不得我,坐到舅舅身边来,那份血谕在何处,坐到这儿慢慢说给舅舅听。”

拿血谕,推翻小皇帝和李代瑁,挟天子以令诸侯,尹玉钊是想凭借她手中的血谕,掌控长安城。

宝如低声道:“那东西早被我公公烧了,你若谋篡,另立新君是不可能的。”

尹玉钊起身,欣赏着这座小小的花园,葡萄藤上青果缀缀而繁,墙角两株桂花树,要到秋来,风送桂香,也是雅极。

“那就正好,趁此改朝换代,待舅舅做了皇帝,封你个长公主来做,好不好?”他忽而回头一笑。

宝如不动声色挪到了葡萄架之外,似乎也在认真考虑此事:“我家明德人好着呢,你不能杀他,否则我就不做你的长公主,你得封他个驸马才行。”

尹玉钊牵唇笑了笑,一句傻丫头还未说出口,忽而头顶的葡萄架迎面扑过来,宝如转身,连蹦带跳,脱兔一般,已经去抬那卡在圆月门上的剑鞘了。

只要她能抬起剑鞘跑出去,再喊人回来,今天,尹玉钊逃不出这座荣亲王府。

手中无剑,连撕带扯,纵手中有千般的力,与这枝枝腕腕的长藤对抗也足以叫人发疯。

叫葡萄藤套落了冠,青果儿染脏了一袭白袍,不过一株葡萄架而已,竟将个尹玉钊弄到狼狈不堪。冲出葡萄架,宝如还在绝望的往外掰那剑鞘,妄图能突出去。

回头见尹玉钊已经突了出来,她笑的又惊慌又尴尬:“好好的葡萄架它怎么倒了?舅舅,可是你不小心踢到搭架的棚子了?”

事实上葡萄架下面两根主柱受了十年风雨,叫结成糠了,宝如昨夜瞧着架子不稳,还曾吩咐苦豆儿今日收整的。谁知未来得及收整,恰遇上尹玉钊来,方才一脚将它踏倒,就把个尹玉钊给挂到了里头。

尹玉钊披头散发,满身咕噜噜乱滚的小绿葡萄,两手压在月门上,将宝如的脸掰过来,逼迫她正对着自己,忽而一把捏上她的咽喉,再慢慢收紧,居然是要掐死她。

“我可怜吗?”嘶声哑气,他问道。

宝如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一下下往门边够着,那地方拨拉着。榆木做成的木闩,就插在不远处,一下又一下,她够到了,一只细手握不紧,半砸半扔,敲到了尹玉钊披头散发的脑袋上。

差不多就是猫猫挠痒一般,尹玉钊反而叫宝如给砸笑了,手再度捏紧:“我只问你,我可怜吗?”

宝如没了木闩,又叫他捏的喘不过气来,连连摇头:“不可怜,你一点也不可怜。”

“父子聚麀,说的可是我?”他又问。

宝如艰难的伸着脖子,嗓子里咕咕乱叫:“不是,不是,是那些乱扒灰的无耻之人。”

他手上满满的苏合香,清凉油般的味道,皇宫里的味道,只要嗅到,宝如便毛发倒悬。

她觉得自己今天非要被尹玉钊捏死不可,而她唯一惹过他的,大约就是那天在晋江茶社的碧水书斋里,翻出了《礼记曲礼》中的父子聚麀一篇。

“小时候总看我可怜,背着人给我送这个,送那个,好像我很需要你拯救一样。可分明我被尹继业差点打死,满长安城的人都围着耻笑的一回,就是因为你。你可还记得?”他停了手中力道,低声道:“若你记得,我今天饶你不死。”

宝如两只眼珠子定格在尹玉钊脸上,觉得他不该是撒谎的人,但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已何时与他有过太深的过节。

尹玉钊见自己果真捏的有些狠了,也怕要掐伤她,略松了松手,道:“再想想,当年在白马寺那一回。”

第142章 合昏

宝如终于想起来了。她在白马寺害尹玉良那一回尹玉良从龙门石窟的栈道上滚落尹玉钊恰跟在后面不远处。他尽力去追自己那胖成球的哥哥瘦瘦的少年没有捞住尹玉良连带自己也滚了下去。

尹继业就在黄河边打的他当着众人的面扔进黄河里看他凫上来,再一脚踏下去。多少人在围观,人人在笑捡来的狗崽子,孽种,竟敢不救府中的嫡子其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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