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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136)

他确实是早晨跟在宝如身后进的芙蓉园,陪方衡逛园子,做诗,中途抽了一刻钟的时间去杀王定疆。在铁矢穿过王定疆喉咙的那一刻,野狐拆弩,稻生缒城,悄无声息从旗楼出芙蓉园。

而季明德先套一件兵服,躲在旗楼门上,待尹玉钊搜查的人马一到,混在人马中下旗楼,脱衣,扔衣,再入芙蓉园,一气呵成。

就连方衡,也以为季明德是一直跟着自己的。

此时芙蓉园的大门已经被封了,太后娘娘的宠宦毙命当场,尹玉钊要疾驰策马入宫,征询过白太后的意思,才敢放人出芙蓉园。

宝如最熟悉这园子,带着方衡和季明德两个,沿曲江池串了一圈,自清凉楼后面仆婢们出入的小夹道爬上去,窄窄的,只容一人上下的小楼梯,上了楼,她使方衡先上,再回头,将季明德堵在楼梯上。

她抑不住喜,也掩不住忧,高着两个台阶,平衡了彼此的身高,玉管似的手指点上季明德的鼻子,眉眼笑的弯弯,一身兵服,像个佻皮的大男孩一般:“野狐和稻生了?”

“回家了。”季明德仰面一笑,握过宝如的手,轻抚她的掌心,这绵润润的手掌心,全然不是个会使剑的,剑舞漏洞百出,全凭腰肢柔韧在撑,有美感而无剑法,花拳绣腿,说的就是她。

就这样,她还妄图能和王定疆那等大内高手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微暗的台阶上,宝如默了片刻,忽而俯身前倾,鼻尖上还沾着牡丹花粉,浓郁的牡丹香气,唇舌间香气滋滋,晴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吻了吻:“谢谢你!”

季明德两手垂着,站在台阶上,唔了一声。

喜罢,又是忧。宝如低头轻轻一叹:“他是白太后和李代瑁的心腹大太监,你不知道他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死,我怕咱们都会死。”

季明德上了一台,伸手在她圆圆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是人,就终有一死。”

宝如看不透他,也全然无法走进他黑比地狱的心里去,恩深似海,深到无以为报,不知该如何是好,搓手顿足,垂眸在他面前,想了许久,表起了忠心:“我会学着做饭,还会给你衲最好看的衣服,打扫庭院。若果真有一天不死,再替你生个孩子……”

她终于吐口,提到孩子了,若时机向好的方向发展,也许终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给他生个孩子。

季明德笑的越来越开心。这便是他真心实意的笑,眉眼俱舒,唇角高扬,两侧深深的酒窝旋了那么深。

“宝如!”方衡忽而退了下来:“这,这地方只怕男人来不得吧。”

他在阁楼的窗子上往下看,恰就看见英王妃和自家老娘李氏在下面泡汤池。那俩人是一房的姐妹,英王妃算是他姨母,那白花花的胖身体,看的方衡一阵辣眼,连忙跑了下来。

宝如瞪了他一眼道:“谁叫你往窗户边儿坐了?你且上去,我替你们泡茶吃。”

一年复一年,李少瑜在这地方替自己经营了间非常妙的雅室,有炭有茶还有从终南山中专门遣人运来的甘甜山泉水储着。

宝如压他们俩坐了,眼看天晚,挑了罐储在陶罐里,用锡箔包裹着的普洱,燃炭煮茶,不一会儿茶香四溢,三人对坐围炉,便默默的等芙蓉园解禁。

楼下几个妇人泡完了澡,便上了清凉楼二楼,也闲坐着吃茶。宝如在楼梯上悄悄望了一眼,荣王妃顾氏、英王妃李氏和方衡老娘李氏几个都在。

因为女儿和亲的事儿,两位亲王妃并不和睦,所以英王妃与李氏两个都不怎么跟荣王妃说话,只是淡淡的虚应付着。

白太后娘家侄女白明玉说话了:“婶娘,方才跟小衡哥哥站在一处的那个男子,据说是季明义的弟弟,我怎么瞧着,他的面相那么眼熟呢?”

尹玉卿亦凑了过来:“可不嘛,娘,您不觉得他跟我父亲生的一模一样吗?”

荣王妃方才一心都在李少源身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退了婚的赵宝如竟又入长安了,心中万般烦忧,才没瞧见还有一个容貌绝肖于自己丈夫的男子在人群中,告了声疲乏,转身进里间歇着去了。

英王妃亦有一间屋子,转身也走了。此时就剩下白明玉和尹玉卿,并李氏三个人。

白明玉又问起季明德来:“婶娘可曾听小衡哥哥提过,那季明德,是否季明义的孪生弟弟?”

李氏心里还有个宝如了。儿子千防万防没防住,擎着朵国色天香要去送给落难了,在外面摆摊卖枣的赵宝如。若非王定疆的死分散了注意力,她一张老脸可就丢光了。

她笑的毛色虚虚,道:“可不是嘛,听说是一胎生的。明德相貌比明义更俊些,但因幼时过继到了二房,所以从来没有跟着季白入过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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