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亲家,不能像对邻居那样随意打发走他们,就请了进来喝茶说这二十多日的事。廖氏怕儿子不能久坐,就让下人先搀他回房。沈老爷自然也没有留,待他走了,才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廖氏叹道,“什么福不福,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堂上稍稍沉静片刻,几人便齐齐轻叹,纷纷说了声是。
大富大贵未必是福气,至亲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福气。
在房中久坐的秦琴听见花续回来,真快成雕像人的她跑出来,开门就看见下人扶着花续往这走来。
自从她认识花续,就不曾见他这样虚弱过。一瞬见了,忽然觉得这几年一直给她倚靠的山,塌了下来。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和愧疚,那种愧疚,在这二十天的等待中,放到了极致,压得她不见笑颜。
她想到花续一路回来,肯定口渴了,便回去泡他最爱喝的茶。
花续进了屋里,就见她正在拿茶杯。
如此光景,她还有空闲喝茶……他不动声色,让下人扶他到软塌上。此时秦琴才走过去,要来扶他。
花续坐下身,靠在垫高的枕头上,才觉舒服了些。他示意下人出去,随后秦琴就拿了茶来。他并不喝,秦琴就放到一边。
一会她坐在软塌前,将他仔细瞧了几遍,见他气色尚好,心觉宽慰。
花续闭眼休息许久,直到觉得自己有力气说许多话了,才睁开眼,看着面色无异的她,说道,“我将死之时,曾经想过,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不会还娶你。”
秦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当即一愣,忽然有些慌。
“我想……不会了。”
秦琴又一次怔神,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这几年跟他生疏得没有什么话可说。重来……重来……她恍惚看他,“没有重来的机会。”
“是。”花续蓦地一笑,“可是现在重来,也不晚……”
秦琴紧抓塌上的毯子,已然没有和他直视的勇气。
“琴琴,我们和离吧,我不会再将你绑在我身边,你要去哪里,就去吧。和离后,我会赠你银两,给你几间铺子。你不用担心你的母亲,我在,她不敢打你的主意。”
“我知道……”秦琴缓缓放开了手,终于抬眼看他,“我知道这些年我爹娘没有来找我,是因为你拦着。花续……谢谢你。”
花续不想听这“谢”字,没有哪对夫妻会对彼此道谢的吧?
他想通了,秦琴也想通了,她不再去寻那个恩人,但也不必再留在花家。花家爹娘这么多年任由她任性,那如今她该将儿子“还”给他们了。
“我明白。”秦琴将手收回,不再抓着软塌,身子坐正,便离他更远了般。她看着他,这么多年来,似乎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的眼睛。
她知道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屠夫,可是他们两人已无将来,何必再纠缠一起,“祝你日后安好。”
花续微微怔神,差点就将那话收了回来。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再开口,就又要回到以往的日子,何必如此纠缠。许久他才道,“你也是。”
屋内气氛瞬间沉落,唯有彼此的呼吸声,还轻微地传入对方耳中。只是相对无言,似日落黄昏,没有再回去的机会。
秦琴离开屋里时,道了一句明日官府见,就拿了些银子要走。如今两人如此,这屋子怎么可能再能共处。花续说道,“你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将衣服银两都带走吧。”
秦琴默了默折回身,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便走了。
等她走了,花续喊了下人来,说道,“你先去请我爹娘过来,然后再找个箱子,收拾一下少夫人的细软。桌上那钱盒,也放进里头。”他顿了顿,又道,“夹在没有带走的衣服里面,不要让她瞧见。”
下人心觉不妙,立刻去禀告了花平生。
夫妻两人一听,面面相觑,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可廖氏还想要去问个明白,花平生将她拉住,“无需多问,让续儿自己决定吧。”
廖氏不喜秦琴,可夫妻和离,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怕要影响儿子仕途。不过他能放下,也是好事。
到底是好还是坏,也唯有时间能证明了吧。
花续房中,下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夫妻俩并不常在家中,也没什么可分的东西。下人打开抽屉找出几件首饰,再往里翻,找出个荷包来。打开一瞧,转身问道,“少爷,是个核桃船。”
花续抬头看去,思绪远飘,想起那是以前妹妹送给自己的。他想让下人放好,忽然又想到秦琴提过核桃,怪异,似乎又喜欢,转口道,“放进箱子里。”
下人问一件他都是给秦琴的,一会就将箱子塞满了。花续便吩咐他送去给秦琴,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能让下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