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来宝不如她细心,并没有注意到,但她一说,他就想到了几个可能。
最大的可能,是盘子大概也是预知到他外公病情不乐观,或许随时会走。总有种盘子在享受剩余人生的感觉……
沈来宝细想片刻,起身往花铃走去。
花铃瞧着越走越近的他,抿紧唇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到了跟前的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又将热气扑在她的耳廓里。
她越听,就越是愣神。
直至听完,花铃素来满挂笑意的脸上,也不见了笑颜,唯有阴霾,“来宝哥哥……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盘子死的……虽然我知道潘家的仇家很多,但真的没有未雨绸缪救他一命的法子么?”
“有,但盘子就得变成像他外公一样的人。但盘子并不想那样做,所以他选择留在这,没有跟潘岩去皇城。”
花铃这才明白为什么盘子宁可一个人住在这,也不要回到皇城。
沈来宝有点经商的手段,可那种手段,却并不能让他保护盘子。潘家得罪过的人,有权贵,有皇亲,有高官,还有黎明百姓。
如今他们摄于潘岩的威严不敢对盘子下手,但一旦没了那棵可以倚靠的大树,那后果如何,就谁也不知道的了。
他也想救盘子,让盘子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他偶尔可恶,偶尔病娇,总是以“坑”他们为乐,但他最想的,还是盘子能一直对他们做这些事,因为那样,就证明盘子还活着。
可到底要怎么救盘子……
沈来宝终于正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比起铺子生意来,好友的性命,明显更重要。
潘家大院,花朗已经站在盘子门前很久了。他想过会碰钉子,可是没想到这钉子会碰这么久。
“盘子。”花朗再次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倒是有人在哼小曲。要是在平时,他定会听得窝火恼怒,可这会却气不起来。这调子在幽幽深夜听得悲凉,让人不忍,“盘子,你出来吧,今晚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外公。”
曲子一顿,里面声音朗朗,“你说的没错呀,我外公的确是个大恶人,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何必道歉。”
“盘子。”花朗不知说什么好,又喊了他一声。
接连喊了四五回,他便听见里头有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跑到门前,猛地打开房门,盘子满脸怒容,“说了不要喊我盘子!你再喊我就喊你水桶了!”
花朗瞧着他,说道,“那喊吧。”
盘子扶额,“我吃饱喝足要睡觉了。”
“可你分明还没沐浴,衣服都没换。”
盘子白了他一眼,推开他,“那我去沐浴了。”
“盘子。”花朗抓着他的胳膊,倒真细,“今晚的事,你可以揍我一顿出气。”
盘子顿觉好笑,“揍你一顿有什么用。”
“出气。”
“我不生气。”盘子没生气,他外公是怎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了。除了他不能骂他,天底下谁骂他他都不意外。要是每个骂他的人他都要气炸,那他就要把整个天下都掀翻了才能泄愤。
他不傻,他外公也不傻,只是被人骂一句就要跳脚,那也不是他们潘家人。
明己行何事,便知己担何责。
“那你的生辰总要过的。”
盘子一顿,瞪眼,“谁告诉你们的?”他脱口而出,又改口道,“今日不是我生辰,哪个王八蛋说的,你给他过去。”
花朗不理会他,捉了他的手就往外拖。盘子不肯,几乎是被他拖着前行,鞋子都磨热了。
快到厅堂,在那边等候已久的沈来宝和花铃也去廊道那边瞧看。盘子一见,更是挣扎得厉害。奈何花朗不松手,只能眼睁睁瞧着沈来宝过来,将他架了出去,花铃还活像那舞狮在前头领路的人。他顿时泄了气,这里的人,他一个都打不过。
花朗和沈来宝将他押到椅子上,还没等他坐定,沈来宝就郑重道,“盘子,生辰快乐。”
“……我一点都不快乐。”
“盘子哥哥生辰快乐。”
“我说了我一点都不快乐!”
“盘子生辰快乐。”
盘子瘫坐在椅子上,往他们打量了几眼,便如一滩软泥,“道贺完了?那放我走吧。”
沈来宝说道,“当然没有,我刚才让人去买东西了,等会我们去河边放烟火。”
盘子浑身一凛,“放什么?烟火?这才四月天,哪里有人做烟火。”
“兴许有去年剩下的。”
“不要,现在去放烟火会变成白痴的。”
饶是他这么抗议,三人也没让步,又架着他外出。
四人热热闹闹出了门,连正在院子里赏夜景的廖氏都听见了,闻声抬头,听着像是和解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得罪潘家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