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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678)

任臻耷拉着一张脸,委屈地盯着眼前这枝轻红浅白,含露待放的桃花,小声道:“以前不是挺喜欢桃花的嘛。”

姚嵩把脸深深地埋进任臻亲手新制的貂毛裘领中,猫似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我今年犯了时疾,就闻不得花香,沾不得花粉。”

任臻立即把花拿地远远的,自责道:“那是我犯浑,竟没有发现,这就丢了!”

坐在一旁本在闭目养神的慕容永实在听不下去了——谁不知姚嵩这一路上都是故意折腾这位主儿呢,偏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还没说话,外面忽然一道马嘶之声,马车随即停下,任臻一时不察,险些向前摔出车外,遂不满地道:“大头,停车也不先说一声。”

苻坚回头,在车辕上屈指轻轻磕了两下。任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爬到车窗边,撩起帘子向外探出头去。

一道身影正伫立山头,宽袍大袖,翩若谪仙,一如多年之前,在长安郊外的惊鸿初见。

任臻趴在窗沿上,撑着头状甚惫懒地扬声道:“谢郎别来无恙当年放马南山,共浮大白之约,可还算数?”

谢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唇边噙着那抹阅尽沧桑、浮云淡薄的浅笑:“既然寻到了此处,在下又岂有不尽地主之谊的?只是在下如今隐居避世,悠然度日,庐中只得薄酒数坛,飨以这李白桃红的一山春色,不知各位贵客还愿屈尊否?”目光已不自觉地转向了驾车的苻坚——苻坚还是那袭大巧无工的青衣武袍,迎着谢玄的视线他微微抬袖,拱手一摇,聊以致意——刹那一眼,看尽万年,多少金戈铁马、争霸称雄的往事就在这一眼间灰飞烟灭。

任臻看了看他俩,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车壁:“谢郎快带路吧,我等这一口水酒可是等的心都碎了。”谢玄回过神来,闻言免不了又是低头一笑,容色更甚这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红绯醉春光,夺尽丹青妙。蓝衫马上郎,风流亦年少。

任臻松手,坐回车内,不一会儿,车马粼粼启程,而他徐徐闭眼,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宁静祥和。

因为他知道,帘外春山,正与君同。

第179章

北魏天赐六年的雪夜,平城皇宫一如往日肃穆而阴沉。拓跋珪再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乘上肩舆,中常侍宗庆早已在去年一场宫宴之后,被心情不好的拓跋珪随便找了个由头处死了。新继任的内侍总管战战兢兢地问道,“陛下,还,还是回青金殿,”

拓跋珪撑起沉重的头颅,费劲地思索片刻,信手一指,“去——去赤珠殿。”

众人心中都暗叫不妙——自天兴三年冬,拓跋珪回平城平定了贺兰讷之乱后,再一次清洗宫廷,自大贺夫人以下,数百宫人人头落地,清河王拓跋绍与小贺夫人贺兰宓虽因并不知情而逃过一劫,却自此失了圣眷,动辄获罪。而拓跋珪近年以来酗酒成性,更兼服药成瘾,猜忌多疑更甚往昔,日里就因一件小事重责小贺夫人,因赶着上朝而未发落,便命左右将其囚禁于赤珠殿,如今拓跋珪醉酒之下居然还记挂着这一茬,看来贺夫人此番是凶多吉少了。

早有人将龙舆将至的消息暗中报予贺兰宓,更将她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今时不同往日,她可再没有强大的母家可以依仗,生死全在拓跋珪一念之间。而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对她会念多少旧情,简直毫无悬念。情急之下,贺兰宓拔下髻上的宝石步摇交给贴身婢女,命她立即出宫秘密通报清河王拓跋绍,令他来救,自己则惶恐不安地跪在赤珠殿内,等待拓跋珪凶暴的惩罚。

拓跋珪昏昏沉沉地靠在龙舆上,肩上厚重的大氅随之滑落,他猛地惊醒,抬眼望向整座皇宫中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宫殿——自他改元天赐以来,空空如也的摩尼殿就成了后宫禁地,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而近雷池一步。

他轻轻一蹬轿底,众人立即止步,噤若寒蝉地僵在原地。

拓跋珪支撑起半边身子,痴痴地望着这片冷清至极的琼楼玉宇,混沌一片的脑海里突然又有了片刻的清明。“大哥…任臻…你要我好好做个皇帝,我一直都记得的,可总有那么多人想阻碍我,反抗我…”拓跋珪突兀地笑了一声,这久违的笑容出现在他阴鸷的脸上,却平添了几分扭曲与苦涩,“但我一直在努力啊…我说过,你要的,我都会给你,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一看我?”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漫天飞舞,不一会儿功夫就落满一身,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地默默站立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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