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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393)

司马元显微乎其微地一皱眉,对着王恭语气一沉:“中书令大人自会稽还,故应多此物,当不至吝惜吧——小王府里尚有几件不入流的缀宝竹簟,今日就送到大人府中以为交换,可好?”

他语气随和,意思却重,王恭一愣,登时不知如何作答,谢玄曼声出言道:“殿下有所不知,孝伯兄刚正廉洁,身无长物,如今以簟相赠,既无余席,便坐荐上,并非有意为之。(注2)”王恭见谢玄解围,连忙顺着应承下来,司马元显这才收了不虞之色,笑道:“此物小王本谓卿多,故替人求耳,如今看来,是小王的不是了。”

王恭连忙告罪逊谢不已,众人续宴,然有司马元显这尊大佛在,无人不噤若寒蝉,又岂敢尽兴喧哗?唯有司马元显很是自在地喝酒啖食,堪称快哉。酒过三巡方才起身道:“天色已暮,恐皇上晚间还要传召,小王先走一步了。”众人连忙起立相送,司马元显却一摆手,命他们止步:“只须都督一人陪送即可。”

谢玄本没想一路陪送,如今却被点了名,只得亲自送人下山。

石头城环山而筑,地势陡峭,止有一条羊肠笑道可供上下,司马元显与谢玄并肩在前,将王国宝等一众随从抛在身后。司马元显一面行走一面探头俯望山脚之下的滚滚长江东逝水,谢玄刚欲出身提醒他小心足下,便见司马元显一脚踏空,一记踉跄,忙伸手将人扶住,低声道:“殿下当心。”

司马元显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顺手攀住他的手肘,轻轻一笑道:“谢郎果然还如当年一样待我。”

谢玄松手退开,平平淡淡地道:“末将不知殿下何意。”

司马元显却不如他意,反手一把攥他的袖角:“昔日父王将我送至谢宅让你教导我文字武艺,三五年间与你寝食起居皆在一处,宛如师徒,这份情谊,谢郎忘了?”

夕阳斜照之下的谢玄依旧温润如玉,目光中却透出一丝冰冷:“末将才疏学浅,教不出殿下这样只手遮天的俊杰。”

司马元显不怒反笑,当下一扯嘴角道:“都督是怪我架空父王,把持朝政?旁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但你非凡夫俗子,难道看不出如今的东晋朝廷门阀林立,如一盘散沙;国家大计,需要的不是百家争鸣而是一代权臣!?父王老迈,耽于酒色,已不适合当朝理政,而我司马元显,代之有余!”

谢玄冷淡地撇开头去,嘴里道:“殿下莫忘了皇上年将十八,已可亲政。”

听到谢玄提及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痴”安帝,司马元显颇感有趣地抿嘴一笑,道:“我差点忘了谢郎如今官拜太傅,等同帝师,难怪这般袒护那皇帝徒儿——既如此,又为何厚此薄彼,不肯认我?同为司马氏的皇族血胤,我与皇上,有何不同?!”

谢玄闻言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地直射向他,断然喝道:“王爷慎言——此话等同谋逆!”

注1:“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非南朝文字,此处借用。

注2:王恭“身无长物”一典出自于《世说新语》,原为王忱(亦是太原王氏族人)向王恭索要竹席,此处因剧情需要改为王国宝。

第118章

听到前方的声响异动,随后的王国宝知机,立即率领诸侍卫随从驻足止步,原地等候。

司马元显眸色深重,波光流转,定定地看向谢玄,半晌后轻笑道:“皇上是小王堂弟,彼此辈分相当,固而有此一说。都督又何必这般动气?”

谢玄定了定神,退后半步向他躬身一拜,肃容道:“是末将失礼了。末将军务在身不敢远离,请恕末将不能礼送之罪。”说罢也不管司马元显是何神色,作何答复,当即便拂袖而去。

王国宝待人走远了方才踱步上前,冷笑道:“谢都督好大的气派,连殿下的面子都敢拂逆!”

司马元显双手拢袖,当风而立,望着他绝然而去的背影忽而一笑:“‘谢家宝树’么,理应如此。”若非如此的高高在上,不近人情,攀折下来又有何快意?

王国宝知道虽在朝廷之上政见相左,但司马元显待谢玄远远不同于王恭之流,非是自己能够中伤离间的,便赶忙将矛头一转:“谢玄手握重兵,为我大晋中流砥柱,倨傲一些便也罢了,但那王恭,一介酸腐,沽名钓誉,也敢与殿下公然作对——”

司马元显随手一摆,淡然道:“我知你与他势成水火,但王恭此人并非你想象中是个不知变通、刚直不阿的‘强项令’,否则不会不敢直接向我进言,而转向父王上疏弹劾你——这就是他难得的迂回圆滑之处。何况他如今有三军统帅谢玄做靠山后盾,轻易动他不得,你再加忍耐便是——须知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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