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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273)

“你以为沮渠氏是我一人说的算吗?言出即行,谈何容易!?”蒙逊又欺身逼近了他,“如今你那哥哥撤到了怀远,慕容冲则班师回了长安,两国隔河而峙。如你当日所言,姚秦果然不亡,我倒想知道,这天下还有没有你姚小侯料不到的事——比如你自己此刻的命运。”

说话间他已俯在了他的脸上,鼻息滚烫,悉数扑在他敏感的耳后。姚嵩因五石散的药效而周身泛红,更是眉梢含情,艳若桃李,他一扯嘴角,毫不畏惧地转向他:“若我没猜错,我皇兄已经来信要我回去了吧?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属你,姑臧城朝不保夕指日可下,只怕你们只有撤出姑臧,另据地盘——若大一个凉州,苻坚天王军威不至之处唯有北凉,而你们向北撤退必要与姚秦为邻,若不与我皇兄修好两国合纵你便腹背受敌顷刻覆亡——除了释放我回怀远,蒙逊将军还有旁路可走么?”

沮渠蒙逊以手背反复摸索着他的脸颊,眯着眼道:“可我舍不得——据探子来报,引得燕军大为头疼的方圆大阵是你的手笔;其后燕军虽以重甲骑兵破阵,却偏又过不得黄河,甚至差点杀了慕容永也是你的手笔;如今利用怀远城内四条引黄干渠,引黄河水构筑天然防线,让西燕裹足不前,功败垂成的还是你的手笔!你说对我而言,是姚兴这么个死而不僵的丧家之犬的支持收留有用,还是留你在身边得你之助有用?”话音愈转愈低,最后的尾音消失在二人的唇齿之间,姚嵩平静地睁着双眼,不挣扎不反抗,蒙逊勾挑了半晌皆无反应,不由暗自挫败地退了出来,低声怒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用强!?”

姚嵩冷淡地勾唇一笑:“何必用强?蒙逊将军若以性命要挟,子峻立刻便可宽衣解带——男儿丈夫,要这贞操何用?莫不如当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蒙逊如何听不出他讽刺之意,这姚嵩看着毫无原则贪生怕死,实际上至柔则刚死心塌地,竟是这天底下最难攻坚的一个人!他拂袖而起,厉声道:“我宁可开罪姚兴,也不会如你所愿!”

姚嵩待人走后,才手脚并用地从床榻之上挣扎而起,再次灌水漱喉,尽可能地呕出一切可呕吐之物,因用力过猛,更是面红耳赤精疲力竭——然则脸上却还是带着笑的,他笃定沮渠蒙逊的威胁不过尔尔。他这样的人,最重的从来都是自己。若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沮渠蒙逊至亲至爱都能出卖,何况区区一个不肯为其出谋划策的阶下之囚?

那么他自己呢?算尽人心苦忍岁月,最终所求,当真值得?姚嵩将头埋进臂弯之中,周身火热不再,唯余遍体孤寒。

一支车队粼粼驰在官道之上,关中地区自淝水之战后群雄并起,官道便废弛许久,直至西燕占了这三辅之地,一面用兵一面尚不忘修复内政,沿途扫平巨寇悍匪,以恢复交通,故而如今寻常百姓亦可安然往返于雍州各地,如今虽不比当年前秦治下太平时节那般人潮熙让,却也不复三五年前白骨累道饿殍遍地的惨景了。

然而今天官道上的这支车队却又与众不同,虽未打明旗帜,然则怒马如龙,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一架马车以为保护,一行人军容齐整别无杂声,显是训练有素。带队的统领抬头望了望天色,又来到那辆马车前躬身道:“将军,天色已晚,今日怕是来不及进长安了,不如就在驿馆歇下,明日一早进城?”

车壁上的帘幕掀开一角,拓跋珪露出半张脸来,只略点了点头道:“可。只是进驿馆之时不要张扬——一时未进长安城,一时就算不得绝对安全。”

属下领命退下,拓跋珪又摔下帘子坐了回去,拾起留守潼关的穆崇写给他的信札再次细看,因那文理写地不甚通,拓跋珪总要再三揣摩理解了,再将自己的嘱咐化成穆崇看的懂的大白话回复予他。那马车不甚宽敞,却不止坐他一人。旁边那少年这一路上实在看地百无聊赖,此时就忽然灵机一动,劈手去夺拓跋珪手中信札。拓跋珪却似耳后长眼了一般,猛地出手一一化解他的攻势,最后手腕一翻一转,已是扣住了那少年的脉门:“慕容熙,你若再不安分,我不介意捆你进长安!”慕容熙冷笑道:“你敢?慕容冲尚且惧着我父皇还不敢对我如何——”话音未落,脸上便不轻不重地挨了一掌,拓跋珪收回手来,继续笔走龙蛇地回信:“不许对我主出言不敬。”慕容熙天之骄子,被俘这些天吃的苦头也算够了,却还是被这一巴掌气地要背过气去,便愤怒地一屁股坐在角落不肯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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