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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795)

梦还在。

墨燃脱力地躺在床上,睫羽湿润,喉头哽咽,眼角不断有泪水淌下……心口很痛,血一直在往外渗,他怕吵醒好不容易浅眠片刻的楚晚宁,便咬着嘴唇一直在无声地哭泣着。

他醒了,可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他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是回光返照。

也是上天对自己最后的垂怜。

他墨微雨惴惴了大半生,疯狂了一辈子。满手血腥恶名难逃,直到最后他才被宣判冤罪。因此他觉得很茫然,甚至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幸的是两生倥偬荒谬。

幸运的是余生终可安宁。

可是他的余生还有多久呢?一天?两天?

那是他以命换来的好日子啊。

——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安宁时光。

后来他听到楚晚宁苏醒的动静,他慌忙擦去了眼泪,他不想让师尊瞧见他在哭。

墨燃转过头,望着榻边的人睫毛轻颤,望着榻边的人凤目舒展,望着榻边的人眼中照见自己。

窗外金鸦沉,北斗星转。

他听到楚晚宁喑哑地轻唤了一声:“墨……燃?”

那声音低缓而温柔,如春芽破土,冰河初解,又像是小红泥炉上的酒水温至了第三道,丝丝缕缕水汽蒸腾弥漫,烫的人心暖。那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天籁。墨燃于是静了一会儿,而后展颜笑了。

“师尊,我醒了。”

清夜无风雪,余生好漫长。

这一天夜晚,南屏山的深谷里,墨燃终于等来了他两辈子人生里最轻松最柔软的时光。他醒了,楚晚宁眉梢眼角的惊喜和悲伤他都看得见。他醒了,他靠在榻上,由着楚晚宁对他说什么做什么,由着楚晚宁与他讲这样与那样的经历和误解。

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他只想撑久一些,再久一些。

“伤口我再看看。”

“不看啦。”墨燃笑着把楚晚宁的手握住,牵过来轻轻吻落,“我没事了。”

几次拒绝后,楚晚宁便望着他,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下去。

墨燃强自安定地温柔道:“真的没事了。”

楚晚宁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炉膛前。那里面的柴木已渐熄灭,他留给墨燃一个背影,在火塘前慢慢拨弄着。

火生起来了,又亮起来,整个屋子后来都是暖的,但楚晚宁没有回头,他依然拿火钳拨弄着那些并不需要再拨弄的柴火。

“粥……”

最后,他沙哑着开口。

“粥一直温着,等你醒了喝。”

墨燃沉寂片刻,低眸笑了:“……好久没有喝到晚宁煮的粥了,上辈子你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喝过。”

“没有煮好。”楚晚宁说,“我还是不会,大概……也就是勉强能入口……”他的尾音有些抖,似乎说不下去了。

楚晚宁顿了好久,才慢慢道:“我给你打一碗。”

墨燃说:“……好。”

屋子里很暖,夜转深浓时,外头又开始断断续续地飘雪。

墨燃捧着粥碗,小心翼翼地喝着,喝几口,就看楚晚宁一眼,然后再低头喝几口,再看楚晚宁一眼。

楚晚宁问:“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墨燃轻声说,“我就是想……再多看看你。”

“……”楚晚宁没吭声,拿银匕首剔了火塘上的烤鱼肉,入口即化的溪水鱼,但刺还是有的,他把刺挑出来,雪白的鱼肉细细分好。

以前他吃东西的时候,墨燃总是照顾他。

现在倒过来也一样。

他把切好的鱼肉递给了墨燃,说:“趁热吃吧。”

墨燃就很乖顺地吃。

这个男人靠在榻上裹着棉被的时候,显得没有那么高大。橙色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很年轻的模样。

这个时候楚晚宁才忽然意识到,其实踏仙君也好,墨宗师也罢,都比他小了整整十载。

却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

墨燃喝完了粥,却把最肥美的那一块鱼肉戳起来,想递给楚晚宁吃,却愣了一下:“师尊,你怎么了?”

楚晚宁低着头,眼眶微红,他平稳了心绪,这才淡淡道:“没什么,偶感风寒而已。”

他怕再坐着,会愈发控制不住自己,便倏地起身:“我到周围查探一番,你吃完了就早点休息。等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回死生之巅去。”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所谓的好转不过回光返照,所有的温存已是时日无多。

却都在说着明天,说着将来。像是要把过后的几十年都急促地塞到这一个夜晚里,把今后全部的星移斗转,都在这一个雪夜过掉。

楚晚宁离去之后,墨燃在炉火前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他解开衣服,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狰狞疮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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