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凡制度就有漏洞,执行者才是制度好坏的关键,最初的回避制度后来反而成为了很多官员谋私的方便之门,牒试比发解试的录取率反而更高起来。甚至很多考生贿赂官员冒充其子弟亲属参加考试,自然就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最后朝廷不得不取消这种别头试牒试制度,慢慢地进行完善,最后改为主考官的子弟、亲属回避制度,并且一开始规定主要是父系五服亲族,甚至都没有包括姻亲。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继续出现各种舞弊行为,哪怕需要回避的亲族都没有间断,更何况是不曾限制的姻亲,所以又扩展到姻亲之间。
时至今日,以郝令昌为例,他本家五服,外公、舅舅与子,嫡亲姑父与子,妻子的父、兄弟与子,他的嫡亲姐夫妹夫以及其子等都需要回避。当然这个“等”的意思解释权在朝廷,可这个“等”现在没有明确列出包含他嫡母之姊妹的夫与子,也就是他姨夫以及姨家表兄弟,还是可以钻空子不在回避之列,如果姨不是嫡系的就更松懈。
童生试比起乡试和会试,那就更宽松了。
甚至不少人都在娘舅以及外祖父的任上进学的,也有先例,这也是提学大人为什么并不避讳,反而觉得举贤不避亲。
林重阳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也不过是盏茶功夫,他们就已经将书放回去。
严知府笑道:“等院试结束,承阳便和之仪一起到府学进学,正好董晖的廪膳生名额空出来,专门补给你,想必别人没有异议。”
知府虽然不是学校官,但是小三元是何等优秀,且还被董晖下了绊子,顶他的名额提学官大人也要同意的。
林重阳非常惊讶,每年不管多优秀的学生院试结束以后都是附生员,等岁考看成绩优劣再行擢升,他爹当初为了岁考能考出个廪膳生来花的力气可不比童生试小呢。
自己居然……直接就是廪膳生员?不用参加岁考?被算计了这些天,突然天上掉馅饼,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这、这算是关系户了吗?
沈之仪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林重阳立即起身施礼,“多谢先生厚爱。”
傻子也知道这是严知府在给他谋好处呢,这可没有推辞的份儿。
严知府捋髯微笑地看着他们,又说了几句,道:“考棚的差役我没法插手要等督学大人处置,不过那董晖却是押回来的,你们二人不妨去瞧瞧,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
他抬头对外面道:“领两位学生去找常先生。”
两人便起身告辞,跟着那差役去了。
第103章 审问董晖
严知府望着两人的背影, 摩挲着下巴想事情。
那董晖八成是受郝家指使, 这个大家心知肚明, 如果他们能撬开董晖的嘴,到时候打开一个缺口动一动郝家, 也未尝不是好事。自己做知府也有年头, 这些年都是平调,再这样下去, 只怕直到致仕都没有大望。
这俩学生是极优秀又能干的, 若在自己任上有所建树, 不知道能否给自己政绩考评挣个优等来。
他又觉得郝家绝对不是一直宣扬的积善之家, 就冲着他们把持掖县朝政,愚弄掖县百姓, 非要郝令昌得小三元这件事来说, 也八成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只是郝家向来也够谨慎的,大家都这么说,却都没有确凿证据, 说他把持县政,他还说自己兢兢业业精忠报国,为知县分忧解难,为百姓撑起一片天。
所以有心开刀无处下嘴, 人家也没来巴结贿赂过自己这个知府,他一直以为郝家是规矩人家呢,哪里知道一个府试自己衙门里就被揪出那么多眼线来。
且说林重阳和沈之仪离开书房跟着差役去了东跨院,这里是常先生住所, 那董晖正被绑着手拴在院中的一棵石榴树上。
董晖是府学的廪膳生员,平日里也是极优秀的,虽然考了两次未中举,却一直都保持着生员岁考的优等。
他平日里穿着青绸长衫,吃穿用度也是很讲究的,现在却被人就这样拴在树上,实在是有辱斯文。
他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也不叫,因为之前叫也叫了,喊也喊了,除了被堵嘴挨饿之外一点好处也没。
知府大人下令拘拿的,黄教授和其他生员也约莫知道情形,反而都恨他怎么这般不知道轻重,不但不给他请求,还巴不得他吃点苦头受点教训,免得以后酿成大祸。
他听见有人来,费力地抬起头来,眼睛都有气无力地睁不开。
林重阳看他那狼狈的样子,微微挑眉,生员可以见县官不跪,却没有见知府不跪的豁免权。若是在乡下县城,一辈子也没多少机会来到知府跟前,可在府城就不一样了,地方越大,机会越多,风险自然也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