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跟着妈妈往上走。”单静秋又轻轻地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女儿,带着她跟着人群坐着电梯到医院的15楼,这是单静秋当初生病的时候住的那一层,这层全是癌症的病人,他们脸上大多同时充斥着对生命的渴望和绝望,而跟在他们身边的家属有的已经是面无表情、习以为常,有的在每次进病房前都要用力地打打自己的脸,才能露出一个看起来斗志昂扬的笑容——就像当初的宁雅诗,每天都要蹲在病房门口给自己努力打气,才能不再妈妈面前露出狼狈的样子。
这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宁雅诗来说,就像吃人的深渊。
“你看,在这里,我们都曾非常非常努力的和病痛做斗争,只希望换回来一个活着的机会,前一天狼狈地骂着不如去死算了,第二天睡醒,能睁开眼的那瞬间,又忍不住笑着说,真好,还活着。”
“有那么多人,和妈妈一样,为了能看到第二天的朝阳拼尽全力的努力着,永远也不放弃,就连他们身边的人,也咬紧牙关苦苦撑着,哪怕已经痛苦到了极致,知道放弃才是最明智的,也因为想活着而努力着。”
“有这么多人,正在拼尽全力的活着,只是他们有时候拒绝不了无常的生命。”
宁雅诗的眼睛已经有点酸涩,咬着牙不想流下泪水。
“咱们再去一个地方。”单静秋带着女儿坐了向下的楼梯,在这医院的四层、五层、六层,则是三层楼的产科,其中四层处还有顺产的产房。
走到这,则是截然不同的场景,这里要吵得多,已经有肚子老大的产妇,在家人的搀扶下一圈一圈地扶着墙边的扶手梯走来走去。
产房门口的椅子已经做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连坐下的想法都没有,站在那就是来回倒腾,走着又走,旁边就像个小型产科分享会一样,已经先头有一胎的家人会颇有经验地同众人大声分享着之前等生产的经历,颇有些老江湖的味道,而没经验的一个两个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拿笔来记。
产房的门推开,霎时开得正到关头的分享会嘎然而止,几家人纷纷探着脑袋窜到了护士面前,甚至还往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的产房门内不住张望着。
“李小鱼的家人是谁?”护士拿着本子大声喊着。
刚刚正开着二胎分享会的那家立马一跳三米高,根本不像自己刚刚炫耀着说到的镇静,掐着手的样子比谁看起来都更紧张得多。
“你们记一下,李小鱼刚刚生了个女儿,7斤正好,时间是下午15:37,她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出来……”
那家已经抓着手中的男人已经开始疯狂地打起了电话炫耀了起来:“小鱼生了!哎呀是个漂亮女儿,七斤!对,我媳妇生得可快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和别人报信了!”
而那应该是婆婆的正在手机上赶快记着,拉着护士问东问西,哪里像有经验的样子。
……
你一言我一语地,一阵嘈杂,全都是满满地喜悦。
“你看,在这每天也有新的生命到来,他们哇哇地哭着,带给一家人全部的快乐,就像当初,妈妈在知道我们诗诗出生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好像是从哪里偷来的宝贝,生怕被人找回去一样,然后看着你从一个小不点变得亭亭玉立,成了现在的模样,对于妈妈来说,比什么都更要有成就感。”单静秋声音很是柔和,轻轻地在女儿的耳边说着,就像什么飘来的羽毛,从她的耳朵边飘荡而去。
宁雅诗看着眼前已经笑得震天响的一家人,眼神有些远,当初她出生的时候,也是如此吗?
“好了,走了,我们去下一站吧。”单静秋带着女儿往外走,示意着女儿乘上的士,去往今天的第二站——城郊的莲花陵园,她死后正葬在这。
宁雅诗已经笑不出来很久了,哪怕在旁边的妈妈时不时说些笑话逗她笑,也已经是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几乎用了所有的努力,才能把他们紧紧地关在眼睛里,不奔涌而出。
很快地,莲花陵园便到了,单静秋的骨灰盒放在陵园里,是宁雅诗买的,那时买的是个双坑,别人大多是买来让父母同葬的,只是那时候宁雅诗想的是……
她闭着眼睛都知道要怎么走能走到妈妈位置的前头,毕竟曾经的一年多,她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便在休息日坐着车待在妈妈的墓前从早到晚。
这是圆形的墓,前头立着的石碑上还有妈妈的照片,和家里的那张一样。
“真好,那时候妈妈快走了还在想,你说要是妈妈没了以后没地方去要怎么办,没想到在这种地价高的地方,我们诗诗还给妈妈买了个房,住着都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