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摊开书案上的白纸,夏骤伸手拍了拍书案面。
阿水捏着手里的虾饼,小嘴被塞得满满的,说话时声音含糊不清,“洗塞米?”
“写你饿了要吃饭,病了要药材,缺钱花了要钱,要很多很多钱。”把手里的毛笔塞给阿水,夏骤压低了声音,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诱哄意味。
阿水咽下嘴里的虾饼,“很多很多钱是多少钱呢?”
“写一百万两黄金。”夏骤想也不想道。
“哦。”阿水点头,一字一句的攥着毛笔开始写字。
夏骤低头看了一眼阿水的字,当即就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好歹也是从小教养起来的傀儡皇帝,这字怎么能丑成这样?
“错了,谁让你写‘朕’的?”
“那写什么?”阿水睁着一双黑乌乌的眼睛看向夏骤,里头湿漉漉的蕴着一汪水,干净清澈就像山涧的小溪。
“你唤什么?”夏骤这才想起,他都还不知这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阿水,奶娘说我叫阿水。”阿水笑着眯起眼,小脸上满是兴奋笑意。
“那就写阿水。”夏骤不耐烦的道。
“可是阿水不会写‘阿水’。”阿水苦恼的撑起小脑袋。“奶娘还没教阿水呢。”
夏骤无奈,只能捏着阿水油腻腻的小手,手把手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自己别使劲。”夏骤捏了捏阿水的小肉手,一笔一划的落到“阿水”两个字。
阿水歪着小脑袋看了半响,然后笑道:“真好看,跟阿水一样好看。”
夏骤捏着阿水小胖手的动作一顿,然后轻嗤一声道:“小胖子。”
其实细看下来,这小胖子眉眼精致,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长大定然也是个佳人,只是夏骤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没脸没皮夸自个儿的人。
算了,不过一个小娃娃,没脸没皮些就没脸没皮些吧。
“行了。”夏骤拿出匕首从阿水的脑袋上割了一小撮头发塞在信封内,然后让太监送出去,八百里加急到大宋。
阿水捂着自己被削了一大片头发的脑袋,怔愣愣的坐在那里没动,良久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哭声,震的夏骤双耳涨疼。
“闭嘴!”
“哇啊啊啊……”阿水扯着嗓子,“呜哇呜哇”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又没削了你的脑袋。”夏骤不是个好脾气的,被阿水哭的烦了。
“哇啊啊,阿水的头发,阿水的头发,秃了就不好看了,哇啊啊……”阿水虽小,但知道美丑,对自个儿那头稀疏的头发倍加爱护,现下被夏骤割了一撮,当即就心痛大哭。
夏骤坐在一旁,看着那哭的直噎气的小东西,心烦的翻出前头送来的那卷纸,看了片刻后吩咐宫娥去端碟子奶酥和温奶来。
宫娥急匆匆的端着漆盘过来,夏骤捏起一块奶酥塞进阿水大张着的嘴里。
阿水正哭的起劲,被奶酥噎了喉咙,夏骤又赶紧帮她喂了一口温奶,一番动作下来只觉得自个儿跟那奶嬷嬷似得。
“把那老嬷嬷找来。”看了一眼一边吃着奶酥一边还在往外掉着眼泪珠子的阿水,夏骤不耐烦道。
“陛下,阿水姑娘身旁的老嬷嬷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还在太医院。”宫娥小心翼翼的道。
夏骤面色一沉,坐在那里良久未言。
“你把阿水的头发还给阿水。”阿水抓着夏骤的宽袖,一双眼哭的通红。
夏骤垂眸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匕首,直接就割下了自己一绺头发扔给她。
拽着夏骤的那绺头发,阿水哭哭噎噎的往脑袋上放。
“真蠢。”夏骤斜睨了一眼阿水,拢袖起身,片刻后再回来,就看到那蜷缩在书案下头又睡着了的小东西。
宫娥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把阿水攥在手里的奶酥拿出来放到碟子里,然后又帮她擦了擦嘴。
夏骤站在珠帘后,那宫娥没瞧见他,偷偷的伸手掐了掐阿水的脸,然后捂着嘴轻笑。
夏骤狠皱眉,猛地一下打开面前的珠帘。珠帘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吓得那宫娥赶紧跪在低头磕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给,给皇上请安……”
“滚。”夏骤冷声道。
“是,是。”宫娥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夏骤踩着长靴上前,将阿水拎到榻上。
这张榻是夏骤平日里休息用的地方,但此刻榻上摆置着的都是些布老虎之类的小孩玩意。
阿水触到怀里的布老虎,一个翻身就搂在了怀里,那张小脸睡得酣沉,面颊上还带着那一点被宫娥掐出来的手痕。
夏骤盯着阿水看了片刻,脸上表情越发难看。
小胖子一只,哪里好看了?
*
初春的天,夏国万物初醒,华清宫内传来夏骤清晰的怒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