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茶,茶香渐淡,暇思绵远,茶叶静止,安谧超然,绵绵不绝,便是老年。”凤浅歌一脸淡然缓缓说道。
一盏茶,便品尽人的一生,道尽一生沧桑。
容妃沉吟片刻,出声问道:“修夫人……是这茶,还是这水?”
凤浅歌抿了口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无尽苦涩:“我愿是这水,而不是茶。”她宁愿一生净如水,静如水,不愿作这茶,一生起伏沉寂。
萧飏薄唇微抿,心底却暗潮汹涌,明知不该进来的,看到她进了园中久不出来,便不由自主随了进来。这一句人生如茶,心境如水,仿似道尽了她的一生。
这一刻,他隐约感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他所深爱的女子。
苍月帝瞥了眼萧飏的神色,浅抿了口茶,望向凤浅歌道:“果真是个灵慧剔透的女子,说得好,人生如茶,需经世事,方可成器。”
“皇上谬赞了,茶归茶,人生归人生,这些不过是茶余笑谈而已。”凤浅歌淡然一笑,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敢触及对面的人,她怕那一看,便抑制不住心底肆意涌动的狂澜。
萧天痕牛饮一杯,开口道:“皇祖母到了澄月殿,请你们过去。”
苍月帝起身与容妃一道离去,茶斋中便剩下他们三人,萧天痕望着相对而座的两人默然起身走开,他就不懂这样利用四哥的女人,四哥为何还要念念不忘?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一场,梦一场
书斋之内,茶香依旧,萦绕不息,沉寂的听得见外面轻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萧飏轻轻转着手中的茶杯,面目冷然。世上从来没有哪个人敢打着利用他的主意,可是她做了,她利用他去救了她的夫君,明知不该去,他依旧去了。
他恼她,恨她,却依旧放不下。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经历这么多感触,让他痛心如斯。
他们夫唱妇随的美名传遍汴京城,又是紫藤花,又是梦园,又是双双前去普陀寺,这一桩桩,一件件传到他的耳中,如芒刺在心。
凤浅歌抿了抿唇,起身便欲离开,别宫之中人多眼杂,他们见面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关于他们的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成为汴京城中的娱乐之星。
萧飏握着茶杯的手骤紧,极致完美的面容更加冷冽了几分:“这么不愿见我吗?”薄唇勾起处嘲的弧度。
接她行至门前,脚步微顿。萧飏默然起手拎起茶壶,将她那空落的杯盏添水,水声潺潺在沉寂地屋内格外清晰。他出声道:“回来,坐下。”
她怔忡片刻转身折回,与他相对而坐。
萧飏冷眸犀利如刃,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救他?”甚至为她不惜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值得吗?那个人值得吗?
他们是同类人,她了解他,他亦了解她,她不是那种会为别人做出如此举动的人,除非那个人对她很重要,才是非救不可的。
那个人有多重要……比他在她心目中还要重要吗?
凤浅歌垂眸静默良久,淡然出声:“没有为什么,我不能看着他死,非救不可。”
任他聪明如斯,身陷爱情的人总有一些东西是自己所看不到的。
他眸光骤寒,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不能看着他死?非救不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性命对她而言就那么重要了。
他死我救,你死我随。
那一句铮铮誓言,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要救他,却要这么残忍地逼他出手去救,她真要将他们之间逼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吗?
萧飏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冰凉而苦涩的感觉缓缓蔓到心底:“或许你说的对,我从来都不懂你的。”
他不懂她为何要放弃他们的孩子,甚至放弃他?
他不懂她为何要对修涯付出到如斯地步?
他不懂她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懂她对他……真的爱过吗?
……
自漠北回来,他便一直久居在梨花苑中,那里的每一处都残留着她的影子,他每天一次又一次回想着他们之间的过往,那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不断萦绕于心,他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从相识到别离,这短短一年,却仿似让他经受了一生一世的痛楚,这不似冷宫的煎熬,也不似毒发之时的刺骨之痛,这种痛就像是心头被扎了一根刺,每呼吸一次,每跳动一下,这绵长的痛楚都会传遍四肢百骸。
这种爱,太累太痛了。他的一生有太多需要面对,需要去做的事。这份短暂的爱情,没有冲去他心底的恨,在这个王朝之中,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战斗下去。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要复仇的决心,即使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