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葱树瑟瑟,蝉鸣不休,一阵又一阵的热浪随着细暖的穿堂风撩袖而过。
晚间鹿鸣苑,苏梅坐在实木圆凳之上用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嘴啃着手里那半块糖糕,双眸含泪,表示这样的竹马她不想要。
文国公府后园石亭之中,饮醉了一盅梅花酿的周易扶趴在石桌之上,抬眸看到那站立在一片镜面白石处的纤细身影,唇角轻勾,仰头大唱一曲勾栏艳词道:“春眠梦笑靥,粉汗湿香棠,曾将花蕊破,复把柳枝摇……”
第78章
槐香六月,柳絮飘飞,文国公府门前一阵喧闹景象,柳枣知与周阮畔一同自文国公府出嫁,宽长街道两旁枣树熟落,黄口稚儿纷捡拾取,两顶艳红花轿于角门而出,分别由新郎引路,抬往自府。
苏梅趴在窗棂处听着外头那唢呐锣鼓之声,闷闷的瘪了瘪小嘴,捏着手里的金匙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绿豆汤。
“四姐儿,这么热的天,怎的坐在窗子口?”幼白撩开细纱进入屋内,便看到苏梅撅着小屁股趴在窗棂处,小嘴鼓囊囊的含着绿豆汤,一副神游天外的小模样。
提着裙摆上前,幼白细细的替苏梅擦了擦额角沁出的热汗道:“老太太刚派人替四姐儿送了个冰鉴过来,四姐儿不去试一下吗?”
晃了晃小脑袋,苏梅没有什么兴趣的鼓着一张白嫩小脸,然后又往自己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绿豆汤。
看到苏梅这副没有精神的小模样,幼白轻叹一口气道:“四姐儿可是因为周姑娘走了,所以才这般没气力?”
五年前周阮畔被老太太请到鹿鸣苑为苏梅调理身子,直至今日才嫁与殷乌石为妻,五年间,苏梅与周阮畔虽说算不上关系极好,但两人若是处在一地,话必是不会少的,最关键的是周阮畔不会逼着她喝苦药,总是欢喜用药膳来替她调理身子,而且有时还会瞒着马焱藏一些糕点蜜饯给她。
“四姐儿莫伤心,这殷参将是四少爷的师傅,那这周姑娘便是四少爷的师娘了,所以若是日后四姐儿要见周姑娘,还是很容易的。”幼白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将苏梅垂落在纤细背脊处的漆发挽起,绕成小髻替苏梅盘在头顶,然后又用巾帕替她擦了擦汗湿的细白脖颈处。
苏梅歪着小脑袋靠在窗棂处,听到幼白的话后缓慢点了点小脑袋,却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小模样。
这周阮畔一走,自个儿的糕点蜜饯就飞走了一大半啊……
伸手将苏梅从窗棂处抱起,幼白伸手抚了抚苏梅那汗湿的额际,声音细缓道:“这天热人乏的,外头又闹腾的紧,四姐儿还是赶紧在凉榻子上歇会吧。”
说罢话,幼白将苏梅放置在一侧凉榻之上,然后手持罗扇,小心翼翼的替她扇着细风。
躺在凉榻之上,苏梅打了一个小哈欠,微蹬了蹬小细腿踢开身上附着的细薄裙裾,等身子凉爽下来之后沉沉闭上双眸,酣然睡去。
当马焱撩开细幔进入屋内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蜷在凉榻之上睡得酣熟的小东西。
幼白撑着下颚靠在凉榻边正打着瞌睡,在听到身后细微的珠帘轻响声时瞬间惊醒,转身看到那站在珠帘处的马焱,赶紧上前行礼道:“四少爷。”
“嗯。”马焱淡淡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幼白手中的罗扇道:“给我吧。”
“是。”幼白应声,将手中罗扇递与马焱,然后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撩袍落座于凉榻边,马焱伸手抚过苏梅浸着汗渍的鬓角,手中罗扇轻动。
外头天宝踩着一双沾泥的布履鞋缓步走进屋内,在看到那坐在凉榻边替苏梅扇着罗扇的马焱时,下意识的便顿了步子。
听到身后的声响,马焱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罗扇,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块细薄巾帕覆在苏梅面上,然后才撩袍从凉榻边起身,踩着一地光洁青砖走到天宝身侧道:“说。”
天宝站在马焱身后,偷眼看了看那躺在凉榻之上睡得酣熟的苏梅,压低声音道:“少爷可还记得昨日您与奴才的物事,奴才辗转托人问了这许久,才听到消息说这东西是宫中物事,只是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文国公府的浅湖假山石壁之上。”
“可知道是何人之物?”慢条斯理的捻着自己的宽袖,马焱声音低哑道。
“这……”犹豫片刻,天宝从宽袖之中掏出那洗净之后的物事递与马焱道:“是一枚扳指,上头什么都没有,不过看着,应当是皇家用的东西,这成色质地,像我们这种人家,怕还是用不上的。”
伸手接过天宝手中的扳指,马焱沉吟片刻后道:“继续查,还有甘棠苑那里,有什么动静?”
“甘棠苑里头一半的人去了天觉寺,那天觉寺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差错,就是那张氏的奴婢唤安浓的……”顿了顿话,天宝略思片刻后道:“那安浓这几日也在收拾行囊,好似准备跟着那张氏一道住在天觉寺,至于那瑞哥儿昨日里已经被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