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小唐便打量凌景深,却见他仿佛因清瘦之故,轮廓越发鲜明,双眸也更深邃,左边脸颊上到耳边,有一道细小的血痕,痕迹有些怪异,已经半是愈合,看来却越发醒目。
凌景深听了这话,仍是不动。小唐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叹了口气,便把提来的盒子打开,原来竟是个大食盒,头一层,却是白切的牛羊肉,小唐端出来放在床板上,又开第二层,却是很鲜的红白辣鱼汤,第三层,却又有新鲜的炒时蔬,并几个刚出炉的热腾腾香喷喷的烤肉饼。
这些菜端出来,一时之间香气四溢,引人垂涎。
凌景深原本一动不动,此刻,却微微地转过头来,正好小唐也觑着他,目光相对,小唐笑道:“不知可赏光与否?”
凌景深嘴角一动,看看他,又看看那些菜肴,终于转过身来,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只要有人请吃东西,是从来不会落空的。”
小唐一笑,从食盒里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他,景深伸手接过,一抬手的功夫,手腕从袖口里滑出来,露出底下一道有些深的鞭痕。
小唐一眼看到,眸色才微微一变,心中知道他脸上那道伤必然是鞭尾扫落留下的,却仍并不做声。
此刻景深已经低头吃了起来,他因饿了几天,也并没吃好东西,如今竟顾不得说话,只是低着头尽情地吃,小唐又从食盒底下拿出一壶好酒,道:“罗浮春,可使得?”
景深顾不得答话,只是点头。小唐便给他倒了一杯,放在跟前儿,景深举起来喝光了,小唐又给他斟满。
如此一连饮了三杯,景深才不吃酒了,吃菜的速度也渐渐放慢下来。
小唐只略动了动筷子,做个样子罢了,又佯作吃酒的模样,留心细看,却见在景深动作之间,领口袖口牵动,便露出底下肌肤来,脖子上竟依稀也见了数道伤痕,他原本生得白,那些伤处就越发触目惊心。
凌景深吃的半饱,便抬头看他,道:“为何不吃?”
小唐笑道:“我怕带的菜太少,你会不够吃的。且由得你先吃。”
凌景深笑了两声,他的脸色原本惨白,因吃了酒,才多了一丝颜色,便看着小唐,道:“不必送这样的好菜给我,瞧着竟像是断头饭一般。”
小唐啐了口,道:“避忌些罢了,如今在牢里,不好说这话。”
景深便道:“这又有什么……人各有命,我只是……”欲言又止,便垂了眸子,又饮了一口酒。
小唐说道:“只是如何?你如今妻、子都有了,且也为他们着想着想如何?”
凌景深笑了笑,忽然问道:“他们可都好么?”
小唐点了点头:“如今知道问了?行事之时,为何不能多谨慎些?”说到这里,便问:“我所听见的,都不真切,你且同我说,到底是如何?我明白了缘故,才好行事。”
凌景深把筷子搁下,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不与你相关,你不必理会,这件事又涉及太子,你何必出头。”
小唐道:“你不必瞒我,也不必担心其他……就只仔细同我说明白就是。”
两个人四目相对,凌景深又吃了一会儿菜,才开口道:“你可记得……那日你中了迷药,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
小唐眉头一皱,便细听端详。
原来,这件天大的祸事,竟然是从胭脂而起。
只因一个月前,凌景深的儿子凌霄忽然病了,日夜啼哭不止,请了太医调治多日,总算才好了起来。
凌夫人便同明慧说:“他小孩儿神弱,倒不如去庙里给他祈福,求菩萨保佑最好。”又听说文殊庙是最灵验的,因此这一日,明慧果然就抱着凌霄,乘车往文殊庙来。
谁知才下了车,就见到有个举止妖娆面容妩媚的女子从庙里出来,见了她,目光中便透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明慧因不认得她,倒也不以为意,只见她举止有些轻浮,衣着又格外不同,打量着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便在心中微微哼了声。
而那些跟随她的小厮们见状,却都看呆了眼。
大概是明慧面上也流露出几分鄙夷,那女子便察觉了,偏走过来,笑道:“姐姐怀中抱得,可是小公子?”
明慧见她唤自己“姐姐”,很不受用,便理也不理,更加眼皮儿不抬,此刻她的丫鬟便挡住这女子,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凌府的大少奶奶。”
那女子听了,便轻轻笑了声,明慧见她笑得有些古怪,不免停步,回头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