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七月流火,苦夏多雨,这一日午后,一阵狂风大作,雷霆闪电,惊得那些高树上的鸣蝉全都噤声,躲在树上瑟瑟发抖。
怀真午睡之中,听到雷霆之声,便懵懵懂懂爬了起来,从窗口往外看去,却见风卷着一片黑云,妖怪出现似的从天边而来。
一声霹雳,震动乾坤,大雨倾盆而至,地上很快凝成一片水泊,怀真正呆呆看着,却见一阵狂风拦腰又吹来,那阵雨点竟像是千军万马的铁蹄踏落似的,在水面纷纷地砸出无数水滴坑洼。
怀真怔怔看了会儿,无端端心便揪起来,竟从这雨势之中看出了杀伐激战的阵意,一时便手捂着胸口,有些心惊肉跳。
因风卷着雨点,拼命乱舞,有些雨丝不免飞进窗内。吉祥便进来关窗,谁知竟见怀真站在窗前,衣衫单薄,被风吹得像是要临风而去似的,吓得忙叫了声,上前来把她拉到身后,一边儿埋怨道:“姑娘!怎么雨泼过来也不知道躲闪,打湿了害病可又不得了呢!”
又喝小丫头们道:“还不快拿衣裳来给姑娘穿着!一个个懒猫似的,这般没眼色!”
有个丫头忙忙地上前,把一件月白色绣花边儿的的褙子给怀真套在身上,伺候她穿了整齐。
怀真叹了口气,便冷笑了声,自念自怨道:“风吹吹就要害病,这身子还要她做什么。”
亏得吉祥并没听到,不然又得是一阵抱怨。
此刻窗户关了,室内更是幽暗了几分,怀真回过神来,便走到桌子前,拿起先前放在桌上的香料细看,因被风卷动,有些香便从桌上洒在地下,只是旁边展开的那本书却被镇纸压着,并不曾翻动,那一页却是写着“通灵香”三个字。
怀真凝眸看了片刻,倍觉刺心,一挥手,竟把所有等物都从桌上挥落,又把镇纸撤去,书页打乱。
因心里闷闷地,才倒头又要睡,忽然外头有小丫头来到,说:“老爷在书房内,请姑娘快过去。”
怀真尚未出声,吉祥已经先惊问:“做什么?这会子风大雨大,岂不是把姑娘淋坏了?倒是有什么急事呢?雨停了再去可使得?”
小丫头道:“我也是这么问的,那来传话的说,竟是什么林御史大人来了,即刻要见姑娘呢。”
吉祥回头看向怀真,道:“林御史?姑娘……可是咱们在泰州遇见的那位御史大人?”
怀真也正诧异,便道:“必然正是他了,别的林御史我也不认得,只是忽然要见我是做什么?”
怀真虽然觉得此事唐突,但自忖林沉舟其人非凡,更是小唐的恩师……此番前来,莫非是跟小唐有关的事?
她因心里惦记小唐,因此竟事事都想到他,其他倒还罢了,只一闪念想到此宗,顿时便跳起身来,催道:“姐姐快帮我收拾收拾!”
吉祥见她忽然一改方才慵懒无神之态,竟急成这般模样,不免哑然失笑,忙替她打理了一番,因风大雨狂,便多穿了一件儿衣裳,外面又罩一件挡雨的披风。
吉祥又怕下雨地上湿滑,便叫了个小丫头跟着打伞,自己亲自陪着出了门。
如此匆匆地穿过游廊,见地上的青石台阶都已经被雨水漫过了,步步小心地护送着来到前面,在书房门口才停了脚。
小丫头接了伞过去,自在门边整理,怀真已经踱步入内,果然见林沉舟赫然在内,吉祥忙替怀真去了披风,挽在手中。怀真便自上前,向着林沉舟见礼,口称:“参见林大人。”
正一屈膝低头的功夫,忽然见眼前多了一人,微微抬头,却正是林沉舟走到跟前,双眸盯着她,竟是目不转睛地只管细细端量似的。
怀真一怔,忽地觉着林沉舟的眼神仿佛……有些跟昔日不同,且只静静地只顾看她,竟是忘了叫她起身。
怀真不由道:“林大人?”
林沉舟蓦地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才道:“快……起来罢。”这一把声音,却像是压着千万均重似的。
怀真心中不免震惊,此刻应兰风已经走了过来,道:“本来林大人因说风雨太大,说要亲自去看你,我到底觉着不妥当,还是叫你过来一趟便是了……”
林沉舟回头看他,呵呵一笑,隔了会儿,才说道:“先前在泰州一别,此后竟没有机缘再跟怀真相见,人老了,记性也越发差了,倒是不由地想起她来,正好儿今日有空……怀真会不会觉着林伯伯太唐突了?”
怀真愣了愣,便笑道:“林伯伯一片关切之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