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这才不言语了,兰风沉吟片刻,道:“方才你小表舅过去,跟我长谈了一番,你知道他素来对你有心……”
怀真不等他说完,忙道:“爹,不成。”
兰风道:“怎么不成?当初我虽在南边儿,可听你母亲说起来,建仪常常过去公府,你跟他也素来是极好的,就算当日他求亲不成,可却也从未翻脸隔阂,这许多年来他的为人行事,有目共睹,竟是个极可靠稳重的人。你难道不觉着?”
怀真道:“小表舅自然是个最难得的好人,可如今这个情形,是我不配他。我明白爹娘跟他的心意,都是为我好罢了,然而为人岂能这般自私?何况……我也委实不想再跟人多生些孽缘了。”
兰风皱眉想了片刻,便笑道:“那罢了,就让你在唐毅跟建仪之间选一个呢?你是想要唐毅回来,还是嫁给建仪?”
怀真道:“三爷有自己的心胸志向,怎能为了我平白辜负,我也不愿当他的绊脚石。”
兰风道:“那么就是建仪?”
怀真啼笑皆非:“爹,莫非一定要我嫁个人才妥当?我先前本也想同你商议,我、我想离开舜,跟骋荣公主去詹民国。”
这话郭建仪虽听过,却并未跟兰风说起,此刻兰风乍然听闻,先是一怔,继而斥责道:“胡说!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背井离乡?”
怀真便把跟郭建仪所说,又略说了一遍,又说骋荣公主是极好的人,只让兰风放心罢了。
末了又说道:“爹,我并不只是为了如今窘境才起意的……就算现在并不是有了这个孩子,我也仍有想出去走走的心思。”
兰风若有所思,便道:“虽然如此,可……你从小到大都在爹娘身边儿,怎放心让你自个儿跑的那样远去?不许你离开爹娘。”
怀真还要再说,兰风又道:“倘若你不肯回头,也不想嫁给建仪,那也无妨,谁也不嫁又如何?有爹在,谁敢说一句话!”
怀真原本心中还有一丝抑郁,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笑道:“爹说什么呢!”
兰风道:“说的是实情。”
怀真哭笑不得,兰风抬头,默默回想了一番,道:“从我年少荒唐,到以后出仕……从泰州到南边儿,再回来这京内,想想看,不管多少光怪陆离的情形也都见过,你不必提詹民国如何,且说我在南边儿,也有一些部族,他们那里的风俗跟中原这儿不同,也有些部族是女族长掌权,家中所生的都是女儿为尊,女子未成亲而有孕也是常见的,横竖是她们养活孩儿,在那些地方,男子反而是猪狗粪土一类的了。”
赵兰风虽在南方行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若干不同风俗,可却不曾跟怀真说起这些,毕竟这些风俗虽然是部族里自来而有的,但跟中原之地的民风大相径庭,也不大好跟女孩儿说起来,谁知道如今……怀真是这个情形的,兰风才愿意说出。
果然怀真听了,着实震惊,呆呆看着兰风道:“咱们舜国,还有这样的地方?”
兰风不由笑道:“傻孩子,你说这话,倒是让我起了心思……你果然是该多出去走走的,莫说去詹民,只咱们舜国,山川广袤,只怕走一辈子也走不完的呢,那些不同的风土民情,也好见识见识。”
怀真喜道:“爹莫非是答应了?”
兰风斥道:“你这丫头,谁答应了?我不过是这样一说罢了,说这些跟你知道,无非是想你明白,你爹这一辈子,也经历了些事儿,很不怕再遇上什么。所以……纵然你不嫁人,也一样可以生子,不管究竟是谁的骨肉,却都是我的外孙,你可明白?”
怀真一时说不出话来,满心的暖意涌动,依依唤道:“爹……”
兰风将她轻轻揽在怀中,轻轻地拍了拍肩膀,轻声道:“打小就知道你心事重,如何现在仍是这般?可知爹的心意,是想着,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我来撑着,总不该叫你吃一点儿力才好。你倘若还把这些要紧事瞒着,爹……就真的生你的气了。”
怀真埋头在兰风怀中,泪不觉湿了他的衣襟。怀真咬着唇,默然了半日,才低低说道:“爹可知道,何以我从来心事重?。”
兰风见她话中有话,便低头看她道:“此话怎讲?”
怀真略一迟疑,终于小声道:“只因、我小时候做过个梦,梦见……梦见因我任性的缘故,害了咱们全家,所以……那时候我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