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正举手开门,猛然听了这一句,满头晕眩,手足发麻,忙拉开门跑了出去,却见那两个丫鬟已经走开了,怀真呆站片刻,便提着裙子,如风般往前面儿跑去。
李贤淑正打发了回来送信的小厮,就见怀真忙忙跑来,神情惶急。
李贤淑即刻明白她听说了,便握着手说道:“你别着急,你爹就是怕咱们担心,故而派人回来说了声。因出了事,这会儿你爹现在也正在那里处理后续诸事呢,唉……这样凶险的地方,如何去得?”
怀真气喘着问道:“爹有没有说过三爷如何?”
李贤淑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见唐夫人从厅后转了出来,满面惊慌之色,双目含泪,见了怀真,便立刻上前,握着手道:“方才家里头来人,也不说怎么……只叫我赶紧回去。”
怀真想也不想,道:“我跟太太一块儿回去。”
唐夫人本正想开口,见她自个儿这么说,正中下怀,含泪点头。
李贤淑本欲陪着唐夫人,见怀真要去,她便道:“既然如此,我留在府里看着小瑾儿就是了,怀真,你照看着太太些儿。”
李贤淑这一句,却是叮嘱怀真,叫遇事不要先惊慌不知自处的意思,怀真也不知听懂了未,只点点头,也顾不得换衣裳,便同唐夫人出门乘车去了。
只不多时,两人回到唐府,却见府门口已经有几辆车马在,唐夫人魂不附体,死死抓着怀真的手,径直入内,有丫鬟接了,道:“太医们如今正在房内,三爷一直都昏迷未醒。”
唐夫人差点厥死过去,喉咙里先哽咽了声出来,怀真此刻反镇定了,一言不发,陪着唐夫人进了房中。
正几个太医聚集着,见了唐夫人回来,忙都行礼,唐夫人顾不上搭理,只忙着迈步进内,靠床榻上一看,见唐毅闭眸躺着,鬓发微乱,肩头的衣裳似是被火焰燎了,破损的露出底下白色中衣,隐隐有些血迹透出。
怀真见状,便后退几步出去,白着脸看了数眼,竟一步步地退出卧房。
正太医们在外,见她这般,便叫保重。
怀真回过神来,因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是如何了?”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便道:“听闻有一批火药不知如何竟着了,三爷身上有几处伤,看着并无性命之忧,只不知为何总是昏迷不醒,仔细还要再看一看。”
忽然间,听到里头唐夫人哀哭了一声,怀真心头牵动,却几乎不敢再进房中去看,正无法自持,却见吉祥跟冰菊搀扶着唐夫人从里头出来,唐夫人只顾哭泣,不能做声儿,吉祥对怀真小声说道:“姑娘,你进去瞧瞧三爷罢了,如今是这个样儿了……太太又瞧不得……”
怀真几乎窒息,当下顾不上说话,便转身进了房中。
此刻卧房内再无他人,静静寂寂,怀真几步挪步到床边儿,低头看着唐毅,眼中早就含泪,怀真便挨着床边儿坐了,低头望着他,看了半晌,便从怀中掏出帕子,却并不是给自己拭泪,探出去,轻轻地给他擦拭脸上的灰渍,一边儿擦拭,一边儿不由自主地只是流泪,却也不肯哭出声来,只是咬着唇。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候,外头才有个丫头悄悄进来,把一碗汤药放在桌上,因对怀真道:“奶奶,太医说须把这药给三爷喝了才好……”见她不抬头也不答话,便垂头自退了出去。
那丫头去后,怀真又坐了会儿,才起身自把桌上的药端了过来,先试了试,仍有些热,便吹了吹,舀起一调羹来便要喂给他,谁知唐毅双唇紧闭,那药汁子顺着唇边流下来。
怀真忙给他擦了去,呆呆看了半晌,模糊之中,竟想到一件事,略微迟疑了一番,便举起那碗来自喝了口,这才俯身过去,便唇对着唇,给他喂了一口药。
这一次,虽也有些药汁子流出来,却也喝了小半儿,怀真尝着那药,一股苦涩自舌尖直透心底,然而近来她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因此竟不觉得格外苦些。
怀真看着唐毅,只轻声道:“三爷本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如何竟会有这些灾难……只以为你离了我,只会好端端地,从此纵然两不相干也罢了,你这样,却又怎么叫人安心?”
唐毅仍是无知无觉,紧闭双唇,怀真看了会儿,便又喝了口药,仍是如此这般给他喂了下去,又拿帕子,仔细给他揩拭唇边儿的药汁,又见他眼角一块儿淡淡漆灰,便又给他擦去,那灰渍抹掉之后,才透出底下那很淡的一颗泪痣,怀真定定看了半晌,便俯身在他的胸前,哽咽着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