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国历代定下的规矩,就如汉朝一般,凡被册封亲王的皇子必须离开皇宫前往自己的封地的,而其母,若德行端正,也可称为太后,于是静淑妃便以被封为婉静太后,韩昭仪被册封为敏辰太后,武昭容被册封为容玉太后,旁美人则因为与莺太妃有族系血亲而被格外开恩留在后宫中,抚育最年小的八皇子。
九月中初,曾在朝堂上身子受损的景亲王向少帝请辞,且请求带着太皇太后一同回自己的封地,但这本上书却被南宫辰轩以不合规矩而驳回了,且说,既然皇奶奶已贵为大周国的太皇太后,就必须住在宫中颐养天年。景亲王无奈,只能独身离去。
凤仪宫,沉闷了数月的慕容娇娇听闻景亲王病体痊愈时,多月来压在心口的石头突然落下了,可是心头的愧疚却始终隐藏在最深处,不曾浮现,也不曾被抹去。南宫浩玄,那个在千鹤湖边如一抹春风一般温和的男子,如今,也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上去做富贵闲人了,而她,在这个宫廷中最后的牵挂也随之远行了。
凤仪宫的书房内,慕容娇娇深着碧青色的金丝绣蟹爪兰长袍,青若三月湖水的百褶群拖沓在身后,此刻正站在窗格前,默然的凝视着窗外在秋风中凋零的树叶,目光沉静的如同以一湖秋水。春色已经过了尽头,百花枯萎,就连红枫叶偏偏飞舞,深秋了,景致与后宫里往日的喧闹一般,都变得格外的凄冷。
清凉的风吹进大殿,撩起幔帐轻柔起舞,翻动着桌案上搁着的书册,书页哗啦啦的声音打断了慕容娇娇冥思,她轻敛长睫,转身望着那本曾被撕裂的‘诗经,,心头沉寂着莫名的冷清,都走了,都被她赶走了,她也得到了自己想到的一切,可是,心里却突然被迷茫了……
“小姐,亦亲王来给您请安了。”大殿外,月儿身着浅粉色的宫裙缓缓的走进书房禀报。她是一个月前,南宫辰轩派过来的,因为她每日沉闷在凤仪宫,也不出去散心,更对帝王每日的请安置之不外闻,因而,月儿和锦瑟二人都回来。
月儿的性子,因为这深宫的束缚,也渐渐的失去了往日的欢笑,变得谨言慎行,锦瑟也是一幅小心翼翼的摸样,而其他的宫人更是因为她的不苟言笑,日益沉闷而变得忧心忡忡。
“他一个人来的?”慕容娇娇抬起带着金护甲的手,按住了那被风翻乱的书页,却正好落在了那首咏铃兰的诗词上。一行一行,清晰入目,几乎不用看就已经在心头萦绕、盘旋:
每思君影倍伤情,倾泪成铃串串莹。
积绿缝裙清素雅,拈香四野唤卿卿。
月儿点了点头:“是,亦亲王还年小,每日都来请安,应该是庞太妃的意思,她畏惧太后娘娘的威严,所以每日都让亲王殿下来请安。”
畏惧?慕容娇娇唇角凝起了一抹不知是得意还是悲凉的笑意,是啊,现在这整个后宫,就连太皇太后都无时无刻不畏惧着她,唯恐她一个不顺心就又举起屠刀杀向她们,庞太妃和莺太妃也一样,她们每日每夜无不诚惶诚恐,即便,庞大人手握兵权,此刻镇守边关,大权在握。但,潇将军父子的下场却让她们觉得,当朝的太后,是一个即便手中有再多权势也无法撼动的人,而她们所得的荣华富贵,也不知道究竟能够享用几日。
于是,便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恭候,谨言慎行的服侍。
有人说,人不能没有敌人,否则便会如孤独求败那般只能将自己深困在山谷之中,日日嚎叫,希望天下能出现一个与之媲美,棋逢敌手,但他终究不曾等到,只能在自己心焦的忧虑中衰老,死去,而后将辉煌的一生淹没黄土中。
慕容娇娇几乎透明的指甲轻抚着书册,摸索着上面的文字,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淡淡的道:“就说本宫身子不适,以后让亦亲王不必每日前来请安,他们母子的心意,本宫知道了。”
月儿点头,却道:“庞美人心思单纯,亦亲王是有福之人。”
慕容娇娇眉心一挑,不禁失笑起来,月儿这个小妮子,虽然只在这皇宫之中待了数月,但却已经变成了人精,她说的不错,庞美人心思单纯,没有争斗之心,所以,亦亲王必然是有福气的,或许,所有的亲王之中,唯独这个生母单纯善良的皇子能够安泰一生。
“他是有福气”慕容娇娇淡淡的说道,随后合上了书册,又问:“太皇太后如何了?”
“太皇太后一病不起,如今还在服药,安太医说,太皇太后得的是心病,景亲王又离开了,所以只怕余生只能靠着药来维持了。”月儿拢着眉心回答,倒不是为太皇太后感到可怜,而是觉得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