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监考的几位官员巡视了一圈之后,相互对视的眼中都含着担忧。今年恐怕有人要在殿试上被黜落了。
理论上来说,通过了会试的士子们,已经可以被称作进士了,殿试是后来才出现的东西。只因从前的科举考试,主考官便会成为考生的座师,彼此之间关系勾连,在朝堂上形成很大的势力,令皇帝忌惮,所以增加了一场殿试,亲自监考阅卷。
如此一来,考过的进士们,便都可以称作是“天子门生”,那种私人的师生关系,就被取缔了。
所以实际上,除了少部分的试卷会根据皇帝的喜好重新进行排名之外,对于其他人来说,殿试只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几乎没有被黜落的士子,除非对方御前失仪或者答出来的试卷实在不尽人意。
甚至有的时候,殿试还会专门给与某些考了几十年也没有考过会试的举人机会,让他们跟着参加,最后得到一个同进士的出身,也算是皇室恩典。
况且皇帝精力有限,说是亲自监考和阅卷,实际上一千多份答卷,皇帝根本不可能看得过来,往往由监考官选取一部分写得最好的交给皇帝批阅排名罢了。所以通常来说,皇帝也不会刻意去为难这些士子。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表现差了皇帝也能当做看不见。
对于毫无准备的一部分人来说,这个偏门的题目,要引经据典作出一份漂亮的答卷来,却并非易事。如果他们最后交上来的答卷太差,被黜落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当然,有人抓耳挠腮苦思不已,但也有人运笔如飞挥毫而就,这就是彼此之间的差距了。
官员们担忧不已,但赵璨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到时间之后,将答卷收上来,赵璨先将那种没有答完或者离题万里的试卷挑出来。这一挑居然有一百多份!让在场的官员都有些冒冷汗。堂堂大楚最高等级的考试,这些被寄予厚望的“天子门生”们却连读题和答题都不会,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要是赵璨生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幸好赵璨的面色虽然不好看,但也没有发作,只是将这一百多份试卷扔在一边,然后才让人批阅剩下的。
士子们已经离开了这里,在殿外等候。今日要将排名定好,传旨之后,他们才能够离开。
满朝大臣一起上阵,批阅奏折的速度是很快的,不到一个时辰,二十份最好的答卷就交到了赵璨手里,让他批阅并排名。
赵璨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随意翻看了一下,倒是被其中一份答卷给吸引了视线。殿试并不糊名,赵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元子羽。
这份答卷很有意思,并没有多少引经据典,倒是以自身的经历论证了教学相长的存在及必要性、重要性。
原来这个元子羽家境贫寒,家中父母病弱。所以在考上举人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参加科考,而是在家乡开馆教书,一方面赚些家资,另一方面也是方便照顾父母的意思。因为是举人老爷授课,所以应者云集。
有了实际的教学经验,元子羽作起这份文章来,自然是洋洋洒洒,有理有据。更兼本人也有些文采,所以文章虽然典故用得不多,但辞采华美、脍炙人口。
平心而论,实际上还有其他几篇文章能够跟他媲美,但谁叫元子羽运气好,这篇文章正好应了赵璨的心思?所以赵璨单独将他选出来,列为魁首,这就是今年的状元之才了。
站在赵璨身侧的几位重臣看见之后,交换了一个视线。这个元子羽运气倒是不错,他会试只考了第七名,现在却得了状元的名声。
赵璨将他挑出来之后,也没有再给大臣们增加麻烦,剩下的名次就让他们自行决定了。
倒是剩下来的那一百多偏明显不能通过的文章,让人有些犯难。
都走到了殿试这一步,若是黜落一两个人倒也罢了,一下子黜落上百人,恐怕这消息一传出去,舆论便会一片哗然。就算只是为了朝廷和赵璨的名声,也不能这样做。
所以监考官虽然满脸苦色,但还是捧着试卷来问赵璨,“陛下,您看这些剩下的试卷如何评定?”
“算在同进士之中。”赵璨淡淡道,“但是朕希望这些士子们能够明白,他们本来是要被黜落的。之后授官,也不必考虑他们。”
“是。”监考官应道。
不能授官的进士,还能算是进士吗?监考官心头叹了一口气,但他也没有替这些人说话的意思。
因为——真正算起来,这些人是他们从会试的举子之中挑选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认为这些士子才华出众。结果呢?手里这些答卷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皇帝没有追究,不代表监考官心里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