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有道理。”平安点头,然后又摇头,“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说分红给他们,可没说要把本钱也还他们。”
“嗯?”田太监立刻就生出了几分兴趣,“这话怎么说?”
“只要公司还开着一天,这本钱自然就还要放在公司里,不能退回。若是他们要退回,就得将股份拿出来变卖。到时候这部分本钱,自然由购入股份的人承担。”平安道。
“但本钱还是商人们的,这又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你让商人们将钱掏出来了。”平安笑道,“我来问你,咱们一开始时,要筹集多少本钱?”
“自然是足够修一条路。”田太监道。
平安点头,“是啊,这必定是一大笔钱。我们假定修一条路需要一万两银子,等我们修好了这条路,卖给朝廷一万二千两。一千两作为修路过程所耗,一千两作为分红发给股东们。本钱一万两仍旧属于公司,也就是属于朝廷。这么算来,可是只花了两千两,就修好了一条路。”
也许太监爱财的说法是真的,田太监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其实是将商人们的钱掏出来,交给朝廷来做事!如此只要本钱不退,朝廷就能一直只花二千两来修一条路了。”
田太监代表皇帝,才不会计较地方官府要拿出来一万二千两,而这一万两实际上他们却拿不回去,反正钱还在他手里,那就是朝廷的。
平安也不解释,继续忽悠天下的财富并无定数。
什么是财富?就是钱。但是在钱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呢?那时人们以物易物,所谓财富,就是人们所拥有的一切,也就是生产资料。
远古时期人们茹毛饮血,每天打到的食物只够果腹。后来人们学会了种植庄稼,养殖牲畜,于是每个人能拥有的生产资料,大大超过他本人所需。随着社会进步和发展,工具的研究和使用,每个人能够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都大大多余他自身所需。
也就是因为这样,社会上的人才会划分成各种不同的职业。比如当官的,他不需要自己下地干活,就有饭吃。那时因为普通百姓种出来的粮食足够供给那么多人吃。这个时候的社会财富,肯定比远古时期要多得多。
所以,总体来说,生产资料的总和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是恒定的,而是在不断增长。既然有了增长,那么朝廷就要对它进行占有和分配,而不能任由这绝大部分的财富一直留在私人手中。
古代的朝廷往往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一开始的时候国家承平,海晏河清,朝廷收到的税还能不停对个方面进行发展。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内一片安定,按理说百姓们的生活会过得更好,朝廷能收到更多的税,但实际上呢?
朝廷能够收到的税收,却是逐年递减的。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部分生产资料,其实早就已经被私人占有了。
不管是哪一个朝代,都规定读书人的地位比较高,只要有了功名在身,便可以不纳税,甚至能够从朝廷那里领到钱粮。所以一个读书人不管多穷,只要身上有了功名,很快就能够富裕起来。
为什么?
因为很多地主和商户会主动将自己名下的产业,田地和铺子挂名在这位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这样一来,这些铺子和田地自然不必上税,而地主和商户则会“孝敬”这位读书人。
于是随着国家发展,读书人越来越多,士绅阶层不断膨胀,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朝廷能够收到的税自然就越来越少了。国家为了保证拥有足够的税入,只好收取更多的税银,但被盘剥的却不会是这些地主府上和士绅,而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一开始的时候普通百姓还能有自己的地,后来他们发现,税越来越重,辛苦一年获得的,也就仅够一家糊口。若是遇到灾年,那就糟糕了,连税都交不起,怎么办呢?卖地。于是地主手里的地更多,百姓的日子却越发艰难。等到这些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忍无可忍的时候,自然就会爆发新的战争,推翻旧的朝廷,建立新的政权。
但只要这种社会结构不改变,那么新的政权,也还是会走上旧的道路。
所以平安的目的,就是要从这些商人和富户,士绅们的口袋里,把他们吃进去的钱拿出来,用一点分红吊着他们,用他们的这些钱来进行社会发展。
当然,跟田太监,平安不能说得太明显。只要抓住一个点就行了:钱放在那里,不会变多,但是拿出来用,就会变得越来越多。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就让就这些有钱人掏嘛。
田太监很快被说服,于是带着平安的计划书回京城去了。——好处也不是白拿的,平安索性将说服众人的重任交给了他。这也算是一场考验?田太监能够说服这一路的官员们,京城里的皇帝和大臣们,将来去说服那些士绅富户,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