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就算我不提醒,早晚也能想到。”赵璨见他这样,忽然也高兴起来,安慰道。
平安便道,“殿下手里有没有人能办这件事?”
“你不打算自己去吗?”赵璨有些惊讶。平安既然决定改组兵仗局,那么这就是打基础的第一步,看似不重要,却十分关键。退一步说,直接参与此次战争,还可以得到不少功劳,到时候即便是重回司礼监,对平安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机会让出来?
“二皇子踌躇满志野心勃勃,要借由这场战争发展自己的势力,难道你就不需要吗?”平安说。
赵璨没来由的有些感动。他没想到平安是这个想法。
“你不必担心我。”他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也已经有了打算了。”
平安本不打算追根究底,但赵璨居然自己说了出来,“朝廷上下如今都想着西边,这是好事,也未必是好事。”
“什么意思?”平安在脑子里将这番话拆开一个字一个字的解读,然后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赵璨,“你的意思是——”
赵璨弯了弯嘴角,将食指按在唇上,“嘘——这可是秘密。”
朝廷上下都想着从西北戎人那边得些好处,但是大楚所要面对的敌人,可不光是戎人啊。尤其是北边的长河部落,那是最擅长投机这种事的,若是看到大楚将视线都放在了西北,还能忍住不动?
要是正跟戎人激战时,将军队全都调派过去,长河部落却突然从背后偷袭……平安想到这里,都不由得脊背一寒。极有可能大楚会因为防御薄弱而被长河部落突破,在西北的战争能不能得胜且不说,北边肯定是会吃亏的。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一战即便打赢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最糟糕的结果是长河部落和戎人联合起来,北边没能守住,戎人那里也没讨到好处,精心准备一场战争,最后却都便宜了别人。
平安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记得北边的边防还是很严密的。”大楚朝廷当然也不是傻子,未必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赵璨冷笑,“如今人人都想争功,总会有人撺掇着将北边的军队调过去夹击,只留下少量军队防守。反正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长河部落又不一定会来。就算来了,只要能守住城池损失也不会很大。”
平安忍不住皱眉,“城池没有损失,那住在城外,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呢?都不管了?”
赵璨眼底已经是一片阴霾。因为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假设,而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就是把握住了这种心态,所以长河部落根本没有正面进攻,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绕过城池,在周围的村庄劫掠——人口、牲畜、粮食以及他们能够遇到的一切。
等到大楚这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带着战利品远去,追之不及。自那以后,河北四州除了城池之外十室九空,村庄破败,荒无人烟,始终未能恢复生气。
这一切的根源,却不过是某些人贪功,抢着去分功劳,却置自己驻守之地于不顾。
赵璨曾经站在过最高处,所以太清楚这对一个国家来说是怎样的损失。人口始终是国之本,损失之后就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为什么草原部族始终很难跟中原抗衡,尤其是在大战之后往往需要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就是因为草原人口稀少,培养不易,一旦损失便很难弥补。
见他这个表情,平安连忙道,“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只要不给长河部落的人机会就行了。”
“不。”赵璨垂下眼,轻声道,“必须给他们机会。”
平安心头一寒。他脑子里存了太多阴谋诡计的小说故事,很快就明白了赵璨的意思,“你想让长河部落动手,然后借机发难,处置掉那些人?”当然,同时赵璨或者赵璨手里的人便能获得表现的机会,得到天大的功劳。
——在人人都朝着西北看的时候,只有他独辟蹊径,找到了另一个能够独占功劳的地方。
平安不否认这个做法对赵璨有好处,也能够给那些玩忽职守的人一个教训,可是百姓何辜?难道为了赵璨的利益,就要牺牲掉他们吗?那赵璨跟那些因为贪功而疏忽职守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赵璨抬起头看着平安,许久,直到平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才开口问,“平安,是否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也不……”平安想辩解,但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印象里赵璨就是这样的人。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什么都可以利用。枭雄本色,但平安自己却始终很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