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璨这里没有这样的忌讳,即便是不少被评价成“为帝王之鉴”的书,也毫不藏私的拿来跟平安一起分享。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平安都一直保持着阅读的好习惯。只不过来到这里之后,能找到的书有限。如今有赵璨友情赞助,自然不会客气。
看一会儿书,到了午膳时间。吃晚饭之后,两人或是一起在懋心殿的院子里走走,松松筋骨,或是趁着阳光好的时候小憩一番,下午还是继续读书。用了晚膳之后,因为灯下看书对眼睛不好,便只坐在一处说话。话题不涉及朝廷和皇宫,多是新奇的见闻,或是各自从前经历之类,倒是让两人对彼此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当然了,偶尔赵璨也会如此刻这般作妖,“我记得以前平安你还学过唱戏来着,这么多年了,不知功夫落下了没有?”
平安在钟鼓司,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想也知道,即便本事没有落下,如今的声音也不适合唱戏了。毕竟他长大了,即便因为是个太监,第二性征并不特别突出,但声音还是清朗了许多,与少年时的清脆截然不同。不过对平安来说,这种变化是很让人满意的,至少没变成那种尖锐的太监嗓。
“殿下就不要捉弄我了。”平安说,“我从前学的那点子东西,已经都还给我师父了。”
提到徐文美,平安也不由微微一怔。
话说自从唱了那个《虞美人》,结果被皇帝听见了之后,平安便越发谨言慎行,已经不再没事就哼个小曲了,免得被人听见了,说不清楚。
赵璨也道,“对了,说起你师父,后来便没有他的消息了。是不是还在钟鼓司?”
这个倒霉孩子,他虽然知道徐文美的存在,也知道徐文美得罪了太后,却并不知道徐文美跟自家爹也有点儿关系,更不知道徐文美在平安去了内书堂之后,就从钟鼓司消失了。——虽然他之前派人查了徐文美这么久,但是一直没有得到比较确切的消息,也根本不知道那就是平安的师父。
听到赵璨这么一说,平安心头不由微微一凛。虽然徐文美已经离开皇宫了,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透露他的消息。毕竟对于皇家来说,要找一个人虽然难,但满天下的寻摸,也不一定就找不到。
但凡让皇帝知道徐文美假死脱身,即便没有怎么在意过这个人,恐怕也还是会因为愤怒而派人去找。
所以他连忙跳过了这个话题,“殿下真想听我唱戏的话,倒是有一段儿可以唱给殿下听。”他笑眯眯的道。
这时候两人靠在窗前的榻上,中间搁了一张炕桌,上面放着书本,两人相对而坐,谈论诗书。不过赵璨开了这个口,书自然也就放下了,懒洋洋的靠在迎枕上,道,“唱来听听。”
平安便直起身体,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才眯着眼睛唱到:“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鞠、回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口燕作、会吟诗、会双陆……则除是阎王亲自唤,鬼神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啊,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上走……”
赵璨听得目瞪口呆。
平安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唱词?这活脱脱就是个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啊!平安一个太监,也真好意思唱出来。
不过,他想想也就明白了,平安这是故意作弄自己呢。
因赵璨从前让他唱过正旦的词,现在再让他开口,其实多少也还是带着几分戏弄的心思。只因这戏本之中,风月情浓的部分占据了大半江山。那些脍炙人口的唱词里,多半都有这样的内容。赵璨让平安唱,就仿佛是平安对他表白一般。于是平安就偏要唱这么一个纨绔子弟,算是让他的心思落了空。
想到这里,赵璨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快别唱了,是我不是还不行么?”
“殿下哪里不是?”平安反问。
赵璨投降,“我不该随便捉弄你。你说吧,要怎么才肯翻过了这一页?”
平安上下打量着赵璨,似乎正在称量。而赵璨也坦然的任由他打量。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锦缎的衣裳,看上去不起眼,实则却是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云纹,做工可谓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这会儿他倒在枕头上,衣裳有些乱,头发也没有规整的梳起来,带着几分家常的气息。
赵璨本来就生得好,眉目如画,如今年纪渐长,五官也彻底长开,不再是少年时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丽,脸部的线条开始变得明朗而深刻,露出几分青年的英姿勃发。这种矛盾的感觉反而让他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