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静静地站立着,微微侧头望着江南,任飞扬帮她把披风系好。其实暖和的不是披风,而是他这份关怀备至的心意。
“飞扬……”子矜低声道:“你是不是感觉很不自在?”
“……没有。只要你在身边,在哪里都没关系。”
“对不起……但我会很坚强的,飞扬,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想出秋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想要借这些伪装的热闹宣泄心中的郁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孤独而已……”
“我明白。”飞扬的手从她肩上放下来,自然地握住她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指着江面道,“你看,现在看起来夕阳好像碎了,但明天早上还是会升起来的,一个崭新的、红彤彤的朝阳。”
子矜淡淡地笑了,忽然吟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好诗!”飞扬高声赞道,“后面两句呢?”
“没了。”子矜回头冲他笑着耸耸肩,“我只会这两句。”
“就这两句也好,特别是那个铺字用得贴切。”飞扬点评道,又帮她续了两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曲尽犹有情意在,他朝圆月照风流。”(注:古代风流二字与现代意义相去甚远。在这里有才华出众,自成一派,是真名士自风流之意。)
子矜知道他还是想开导自己不要那么悲切,心中感激,郁气不知不觉中消散不少。
众人均已入座,柳如烟回头一年,只风洪飞扬与柳子衿手拉着手遥望磁卡江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逆光站在船舷边,看不清面上神情,但两个人之间的那种自然与温馨却悄然散发开来,仿佛一道平凡幸福的风景。柳如烟心中一动,不敢继续想下去。
“二位公子请入席!”
柳如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那样的绵软温和而又带着几分清脆,子矜想,她如果唱歌一定好听。只可惜自己的嗓子在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被烟熏了一直没好利索,后来被穆甘强迫的时候又哭得太厉害,而后丢了孩子更是经常哭到半夜,嗓子经不起这般折磨,已经彻底坏了,嘶哑低沉,比少年还像男人,这也是她女扮男装少有人怀疑的原因之一。
柳如烟将子矜引向主位,子衿脚步一滞,身形一转,依旧坐到飞扬身边。佳人人意,可惜她不是他啊!还是不要让那个空有误会的好!更何况李明道面前,她可不敢托大,这主位是万万坐不得的。李明道可以任曲一个不知底细的柳如烟坐在上面,却绝不能容忍一个知道他身份的柳子衿坐主位。
柳如烟心里不无失望,当然,她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古人有食不方寝不语的礼仪,其实也不过在上层社会中才注意这些,下九流之人,大碗渴酒,大口吃肉,吵吵嚷嚷,热热闹闹,那才有气氛。
而妓馆恰好是下九流之一,尽管柳如烟是清倌,又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讨客人的欢喜依然是她的生存之本。身子不让人碰,又要让人心甘情愿掏银子,言笑晏晏讨人欢喜就必不可少了。因而,席间她自己其实没吃什么,却往往妙语如珠博众人不住发笑,又频频劝酒,使得席间的气氛非常热闹。
柳如烟准备了好几种酒,随客人的兴致,喜欢什么上什么。
洪飞扬本来不让子矜喝酒的,他知道她身体不好,昨日才吐了血的,如何能喝酒?可是子衿不听劝,还斜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无限伤痛万分期待地望着他。飞扬心中一痛,只好随她了。相比身体的伤,心里的伤更伤人一些吧!
虽然借酒消愁不好,但只要能让她暂时忘却痛苦,有一刻的开怀也是好的。以后他会慢慢治好她的,他对自己有信心。
飞扬帮子衿要了此间最贵的葡萄酒,可惜柳如烟也只有一小壶。飞扬无奈,只好又要了一壶米酒。
在她心里,只有一个聪明可爱香香软软的孩子而已。辰儿,如果你一直呆在妈妈的肚子里不出来,那该多好啊!妈妈就不会把你弄丢了,我们也就不会分开了……
“子矜,你还好吧?”飞扬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却又泪眼朦胧的不说话,知道她又想起了伤心事,忙岔开话题道:“原来我们的柳大才子是个酒鬼!要不要把酒作诗!”
子矜摇摇头,将杯中的美酒一口饮尽,忽然站起身来道:“我给大家唱个歌吧!”
有柳如烟这样的绝代佳人在,在场众人大多将注意力放在美人身上去了,也没怎么留意黛湖双壁喝了什么酒,喝了多少酒。当然,有些人是例外的。
李明道就无时不刻不在用余光注视着子衿。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不过一个有几分才气的狂妄的江南才子罢了!就是招搅过来也未必有什么大用。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看看那个柳子矜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