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这种招术一向是孙氏爱干的,这会儿听到儿子这样一说,她顿时面皮发烫,心里又发慌,不知怎么的,她心中就是对这个儿子又怕又恨,这会儿听他逼着想要自己出钱。顿时慌了神,既是后悔不该找他要赡养费,又是恨他一毛不拨不说还想来找自己要钱,那些银子她可是要存着给二郎说亲的!聂秋文从小武不成文不就的,就算是靠着这个大哥的名头能说上一门媳妇儿,可要是她手里没银子,也不好给他说个好亲,眼见他年纪渐渐大了,孙氏准备将聂晴的婚事一旦谈妥便跟他说亲,这会儿哪里肯将银子交出来。
她心里发慌之下连忙摇头。道:“我不要你赡养了,我自个儿养,往后靠二郎。不要你来侍候,再说还有你爹呢,我刚刚跟你说笑的!”
聂秋染定定的看了孙氏半晌,那目光看得孙氏只觉得一股凉意打从脚底里升起,还没来得及再度表明自己的决心。便听聂秋染淡淡道:“娘说笑了,我当儿子的,怎么可能不赡养你……”
“真不要你来管了,要是你不信,我画个押,往后绝对找不着你!”孙氏本来提起签字画押心里便害怕。可这会儿比起聂秋染让自己出银子的事儿来说,那又哪里算得了什么,忙不迭的催着聂秋染写了一个往后两家不得再提赡养银子之类的话出来。孙氏才心满意足的在上头按了手印,脸上松快了一些。
没料到聂秋染竟然有本事让孙氏写了这么一个东西,若是真有了这个,往后孙氏再找自己麻烦时可得掂量一会儿了。崔薇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敬佩的小眼神就看了聂秋染一眼。这个家伙也确实是有法子,三言两语间将孙氏吃得死死的。几乎不用自己再麻烦,果然嫁给他确实还不错。
一旦解决了这个事儿,崔薇心中松快了,看孙氏一副恨不能立即便拨腿而逃的模样,连忙拉了她唤道:“婆婆,不知道大姑子那边如今怎么样了?我上回听说姻伯母快要生产了,后来也没再听说……”孙氏这会儿心中也松了口气,只想着自己的银子保住了,脸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一听崔薇说起这个事儿,她顿时便又将脸垮了下来,朝地上呸了一口:“她一把年纪了,还老蚌怀珠,真是不知羞耻,生了,前几天就生了个丫头片子,拿来也不中用,他家罗老头儿又死了,没人养得起,那丫头当然是滃死了。”孙氏说完,毫不在意的摸了摸头发,刚刚她嘴里说起淹死了一条小生命,便如同是死了一只小猫小狗般。
崔薇脑子突然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有些发蒙:“滃,滃死了?”她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有些轻飘,聂秋染见她这样子,心中有些担忧,便捏了捏她掌心。孙氏听她这语气有些不对劲儿,不由便冷笑,声音有些尖利:“不滃死,莫非养着不成?一个丫头片子,养到大得花多少银子,养一个吃闲饭的,到时嫁出去又收不了多少钱,便是一个赔钱祸而已!”她说这话时崔薇每个字都听到了,但每个字都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那头聂晴默默盯着崔薇看了半晌,一边伸手捂了捂这会儿已经红肿起来的耳朵,一边看着崔薇试探的道:“大嫂,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罗家的罗寐生啊?他有什么好的,到底是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记着。”聂晴目光不住闪烁,一双眼睛盯在崔薇脸上,像是一定要得出一个答案来般,崔薇这会儿满脑子都被孙氏那句轻飘飘的滃死了一个孩子的话震得回不过神来,闻言便呆呆道:“哪里有什么好处?莫非做事就非要看好处不成?”她一说到这儿,心里不由涌出一层厌烦来。这个落后的封建古代,真是害人不浅,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可惜在此时女孩儿地位低了,不受人看重,便是她自己,也是挣扎到如今好不容易才靠了聂秋染的帮助从杨氏手底下逃脱出来。
孙氏说起滃死一个女孩儿时,甚至连掩饰一下的表情都没有,她是真瞧不起一个女孩儿,是打骨子里看不上。她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便也证明了这样的事儿恐怕还没少,崔薇对于孙氏这种态度既是感到心慌又是感到愤怒,一时间惨白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捏紧了小拳头,任由聂秋染将自己揽进他怀里头。
聂晴眼中顿时闪出一片厌恶之色来,却是转眼即逝。看着崔薇就笑:“大嫂可真是好心,那罗寐生不过是个灾星,你也愿意帮他,给他的那些东西,还不如拿来送给我们了。”她说完,像是开玩笑一般,笑着眯了眯眼睛,孙氏听她这样说也有些不满,刚想开口,就看到聂秋染望了自己二人一眼:“聂晴哪日也像罗寐生一般。你大嫂自然也会来帮你的。”聂晴听他这样说,顿时便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怨恨。罗寐生是灾星,是毒日出生的孩子,聂秋染竟然拿自己跟他比较,她心中涌起一阵阵戾气,抬头却看到了聂秋染温和冷淡的眼神。顿时一个激伶,回过神来,将心里的那些不服与气愤全嚼碎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