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声音轻细,如空谷流莺。
“哦…”白净妇人漫不经心地哦了声,忽然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穆婉秋。
她穿一身湖色罗绢窄袄,袖口缀着一圈精致的山茶花,衣服颜色虽不华丽,做工和质地却是上好的,暗道,“难怪她声音这么好听,单看这身行头,家境应该很好,只是…”她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大户人家谁舍得让女儿出来做这种低贱的活计?“…为什么要来姚记,这里很苦的。”
“我喜欢调香…”不假思索,穆婉秋脱口而出。
又是个任性的大小姐!
白净妇人一哂,又低了头,“…你家住哪里?”
“广灵县…”
放下笔,白净妇人静静地看着穆婉秋。
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穆婉秋有些紧张,紧攥着隐在袖子下的小拳头,她挺了挺胸。
“…闻到了?”白净妇人突然开口,“说说看,刚刚是什么香儿?”
“什…什么…香?”穆婉秋有些口吃,她候然想起,刚刚是有一股清甜的香气随风飘过,猛吸了下鼻子,那香气早已飘渺而去,无影无踪,哪里还捕捉的到?
蓦然扭过头,两个总角童子正笑嘻嘻地看着她,穆婉秋脸色微微发热,刚刚恍惚瞧见一个童子笑嘻嘻地推开门,在门口站了片刻,她只以为是孩子在嬉闹。
不想,竟是一道考题!
淡淡的,有点甜,穆婉秋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她只对日常用的胭脂水粉有些记忆,让她这么硬生生地分辩,别说是在她没准备的情况下,就是让她仔细地闻上半个时辰,她也未必能辨得出。
摇摇头,穆婉秋紧抿着唇不言语。
“…是菩提花!”靠门的童子嘻嘻笑道,声音清亮稚嫩,“…菩提花香味平和甘甜,带着股幽清,很好辩的!”
穆婉秋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再来一次…”白净妇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童子就扔了滑石跑过去开门,一股淡淡的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穆婉秋集中了十二分的精力细细地品味,虽然还是闻不什么名堂来,但她对先前的香气还有些记忆,恍然就是同一股香…
第四十章 面试(下)
咣当一声,童子猛带上门。
一股疾风穿窗而过,涤荡在室内的幽香瞬间杳无踪影。
穆婉秋身子一震,抬头看向白净妇人,她正静静地看着她。
“是…”穆婉秋用力地吸着鼻子,捕捉着最后的芬芳,“…菩提花。”弱弱的声音少了一分自信,香味飘渺而去的一霎那,她又感觉味道似乎和第一股香有些不同。
“错了…”不等白净妇人说话,站在门边的童子纠正道,“…这一次是铃兰!”他高昂着头,“这两种花香,香韵虽同属清甜,铃兰还要偏甜一些,菩提花略带着股幽青,而且香势也强一些…”又道,“闻香、辩香是最基础的,你连这么简单的香味都辩不出,还调什么香?”
穆婉秋但觉两只耳朵都火辣辣的,不是两世为人,岁月积累和时光打磨养成的仿佛与生俱来的从容特质,让她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怕是她早已羞愧倒地了。
“…臬哥儿。”白净妇人严厉地呵斥道,“忘了先生怎么教的,凡事不可擅下断言!”
“是…”门口叫臬哥儿的童子应了一声,朝穆婉秋调皮地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拿香料来。”白净妇人又吩咐道。
臬哥儿应了一声,推门跑出去。
不一会儿,带进一个青衣小厮,手里端了个圆形簸箕,里面堆了几堆颜色形状各异的香料,放在红木雕花香案上,青衣小厮悄悄退了出去。
“认认看,这都是些什么…”白净妇人指着簸箕,“味道怎样,怎么炮制?”
“这…”看着那一小堆一小堆,或片状,或颗粒,或树根,或粉末状的香料,穆婉秋无力地摇摇头,她一种也不认识。
“…这个叫甘菘”见穆婉秋摇头,臬哥儿指着一堆树根状毛绒绒的黑褐色香料,“气味辛香…”伸手捡起一枚踮脚递到穆婉秋鼻下,你闻闻,“有股松油味…”放下甘松,臬哥儿又指着另一堆,“这个叫香夹兰…”
终究是个孩子,难得有一展身手的机会,臬哥儿滔滔不绝地讲着,有些绝望,穆婉秋还是认真地听着。
“…看来你是真的不懂香。”摆摆手制止臬哥儿,白净妇人叹息一声。
“…如果能进姚记香料行,我会很努力地学!”绝望中,穆婉秋做最后的努力。
“带下去吧…”白净妇人低了头继续写。
“…大姐姐跟我来!”臬哥儿朝她招招手。
…
“…你早出来了?”一脸喜色的三妮儿瞧见穆婉秋无精打采地坐在长凳上,开口就问,“见过裴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