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秋一把将桶遮上,“李师傅打算做什么香?”
“我…”李师傅看看自己的桶,“我选的是炮制,也不知是哪个祖宗出的题目,第一题竟然是制甲香,啧啧啧,那东西,合香里用量不大,日常也少见,很少有会炮制的…”
“甲香?”穆婉秋新奇地翻弄着李师傅桶里的几枚甲香壳,“别看甲香不起眼,却最是考较基本功了,泡不好,就会有一股腥臭气…”
这甲香要先用黄泥水煮一日,再用米泔汁煮一日,最后用蜜酒煮一日,洗过凉后再火炮。
她就曾试着炮制过,相当费心力。
“…可不是”李师傅点点头,“早知道题目这么偏,我还不如选香品…”又转向穆婉秋,“看你领的料,好像是要制佛香?”又道,“这佛香翻来覆去就那几种,再翻不出新花样,最不易出头了…”
“是吗?”这些穆婉秋还真没想过,朔阳周边寺庙林立,她只觉得相较于其他佩香、帷香,这种祭祀用的香应用更广一些。
“当然了…”李师傅点点头,指着前面一个瘦高的师傅,“你看,连岳记的马师傅都选了帷香…”
马师傅的佛香朔阳闻名。
穆婉秋若有所思地看向弯腰进入十二号制香室的马师傅,“…他竟没选佛香?”
“是啊…”左右看看,李师傅凑到她耳边,“听说明玉公主明年大婚,正四处征集香品呢,今年选帷香、佩香之类的阁中香最攥便宜…”又指着擦身过去的两人,“听说连姚记的两个大师傅都选了香膏…”
“…是吗?”穆婉秋有些诧异,“难怪今年选香品的人多了一倍…”
“就是…”李师傅指着她的木桶,“趁没开始,你赶紧把料换了吧,好歹做个丸香试试,一旦被选中了,有机会进献给公主,那就是皇家的御用调香师…”
“…御用调香师?”
眼前闪过前一世谷琴荣耀地成为御用调香师的情形,穆婉秋心一动,随即摇摇头,暗道,“…即便我身怀秘术,现在终是斗不过她啊”看看手里的木桶,又抬头问道,“…还能调换吗?”
“能,只要料没发完,就可以换”李师傅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吧,这佛香真没赚头…”想起什么,又拽住穆婉秋,“你真的会调治柏叶香?”
“我…”穆婉秋一滞。
“姚大小姐去香行会申诉了…”李师傅悄悄贴着她耳朵,“说你是故意骗取参赛机会…”
骗取?
穆婉秋微笑起来,“…香行会怎么说?”
“好像没说啥…”李师傅摇摇头,看了眼左右,“我就看不惯她那一副颐指气使、欺软怕硬样,你仔细些,大小姐今早还到处串联,说是如果你七天后拿不出柏叶香来,就要联名治你的罪…”瞧见有人往这边瞅,忙松了穆婉秋。
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师傅远去的背影,穆婉秋返身朝料房走去。
…
大赛最后一天,也把斗香会推向高潮。
三丈见方的铺了猩红地毯的台子上,几个杂技师正热火朝天地卖弄着,惹来台下一阵阵喝彩。
隔了一层大红遍地金垂幕,台子后侧靠东面和评委席摇摇相对,临时摆了一溜长案,选手们炮制好的香料香品被会场小吏用统一的黑漆秋梨木雕花托盘陆续端上来,拖盘上的名签都用大红的纸遮了,更给斗香会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肃穆。
台下人头涌动,众人一边看杂技,一边等待着那庄严肃穆的一刻,俱想看看今年的大赛谁主沉浮?
“…香品都交上来了?”殷会长、谷琴等十个评委在幕后巡视着长案前的香品香料,摸摸这儿,砰砰那儿,瞧见会场小吏又端上一份丸香,殷会长问道。
“回大人…”小吏恭恭敬敬地把香品放好,“一共三十六人参加香品赛,已收回三十四份,还差两份…”
“去催催…”谷琴拿起一枚丸香在鼻下闻了闻,随手扔了回去,“告诉他们,过了辰时再交不上来,就不用交了…”
应了声是,会场小吏颠颠地跑了下去。
“看来,这些香品无一能入谷大师的法眼啊”看着谷琴又把一盒香膏随手扔入盘中,殷会长摇头叹息。
“朔阳以祭祀香闻名,选题就该以线香为主…”谷琴一哂,“舍本求末,避长求短,真不知这些大师傅都怎么想的?”
朔阳以炮制香料著称,相应地,香品技术就很落后,很烂,在谷琴眼里,朔阳的香品也就佛像还略能拿得出手,还值她伸出鼻子闻一闻。
也朝香品案上看去,殷会长惊奇地发现,像约好了似的,已制好的三十四份竟无一份是祭祀用的线香,不觉露出一抹深思,目光从各个评委脸色一一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