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完后,他就去蒲团之上打坐,完全没有睡觉的意思。苏清漪想想,也跟着坐下打坐。天剑宗此时灵脉刚刚搬过来,灵气浓郁,比后世好太多,此时不抓紧修炼,更待何时?
苏清漪休息到第二日,便又出去开始布阵。
当年她去天剑宗的时候,便觉得这阵法布置得十分精妙,与她的手法有几分相似,早已牢牢记在心中,便按照记忆中的阵法指挥着天剑宗弟子去改。
大阵难布,不仅考验符修的能力,同时也是工程巨大。凡是这种借助天地之势的大阵,没有个几十年,都很难做到。
不久后,凌霄派和秀华谷卷土重来,但依靠着苏清漪的阵法,又轩华和秦子忱坐镇,几乎每一次都能被成功击退。
为了改阵,苏清漪每日都在外跑,秦子忱就在问剑峰等着她。每天回来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在问剑峰。夕阳西下,拉长他的身影,合着这秀丽山色,每次都让她有种归家的宁静。
秦子忱是个温暖而克制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默默对她好,很少说些什么,更少做些什么,偶尔低头亲亲她,也会因为平日的克制让人意外激动。
一转眼十年过去,凌霄派和秀华谷早已和天剑宗结成了世仇,哪怕他们不来骚扰天剑宗,天剑宗弟子和他们相见,也时不时会拔剑一战。
局势逐渐安定下去,秦子忱正想闭关,蔺棺却突然来了。
他来的那天下着小雨,他没撑伞,细雨打在他身上,他带着白玉面具,静静站在问剑峰门口。等苏清漪开门看见他的时候,有些诧异:“蔺棺?”
蔺棺没说话,好久以后,他突然沙哑出声:“冉焰,你帮帮我吧。”
苏清漪微微一愣,片刻后,她侧身道:“先进屋吧。”
蔺棺走进屋来,跪坐在蒲团之上。秦子忱悄无声息干了他身上的衣服,苏清漪给蔺棺端来热茶。蔺棺静静看着他们做这些,一直没说话。
茶香四溢,蔺棺突然道:“真的没有办法,让我和长君接触吗?”
苏清漪抿了抿唇,她想了想道:“怎么了?”
“我忍不下去了……”蔺棺捏紧了手,声音沙哑:“我以为……我以为我知道,我能忍,可当我真的看到……我忍不下去了。”
苏清漪没说话,她拿过水镜,干脆扔了张符进去,便看见了过去的梅长君。
成为阴言徒弟后,她每天白日就去同阴言修炼,晚上才能回来见到沈飞。阴言修习的阴阳道长期接触冤魂厉鬼,怨气对人的影响很大,所以他脾气算不上好,对梅长君动辄打骂。有时候是因为梅长君修炼速度慢,有时候却只是单纯因为,他心情不好。
阴言心情不好的时候,很讨厌看到别人心情好。他不喜欢活人生动的表情,而梅长君又是个欢脱的性子,初初被教导的第一年,她几乎没有几天就要浑身是血的被扔回来。
蓬莱没有人关心她,在意她,除了沈飞。
她每天在阴言手里接受地狱一般的生活,夜里见到沈飞的时候,才会好一些。
一开始沈飞见到她满身是伤的时候,大怒着去找阴言,结果被阴言打了个半死。把梅长君吓坏了。当天夜里,沈飞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恐惧铺天盖地朝着梅长君袭来。
她无法想象没有沈飞的人生,没有沈飞,再也不会有人对她好,也再也不会有人爱她。她趴在床上哭着低低叫沈飞的名字,然后莲落走了进来。
看见自己弟子重伤,莲落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梅长君抽打在地上。
“就你这样的东西,也只有他瞎了眼才会护着你!”
巴掌声夹杂的话语,和当年母亲嚎哭的话语叠加在一起。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赔钱货……”
“你害死我,害死我了!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子呢?我恨你,恨不得掐死你。”
“你个小贱种,算个什么东西!你弟弟是你碰得的吗!”
“连父母都不爱你,你还指望谁爱你?还有人对会比我对你好吗?我生你养你,给你吃给你穿,你就要记着我这份恩情报答。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对你更好。”
可是有沈飞。
也只有沈飞。
只有他……才会护着她,爱着她,视她如珍宝,永远不抛弃她。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沈飞。
那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她在莲落的打骂中,暗暗捏紧了拳头。
当天晚上,沈飞便被莲落带走,整个院子里只留下了她。
而后沈飞一直没有回来,就像她想象中一样,她人生里再也没有了色彩。她被阴言折磨后扔回院子,再也没有人照顾她,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发着高烧,想喝一口水,都没有人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