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看了抱着他的少女一眼。
好像……有点面熟。
另一人笑嘻嘻道:“素乔,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呢?素澜姊姊早有了心上人,随便出手救个凡间男子,叫司画小仙知道了,哎唷,吃醋起来,那可怎么办?”
素澜脸上飞起红霞,回头瞪了妹妹一眼:“素月……你这张嘴呀!伶牙俐齿的,以后总有你夫君收拾你。”
素月嘟起嘴,委屈道:“姊姊,你提那个作甚?夫君……总是在四王族之间选一个宗室男子,哼,宗室野兽了!想起来就一肚子的气——姊姊,快把这只狗丢了,管它死活,兽族没一个好东西,狼子野心,这只小畜生也是——哎呀,姊姊它是不是在瞪我!”
这等高高在上的语气……定然是神族的公主。
龙王摇了摇头,又想跟几个小丫头置气什么。而出手相救的这一位……难怪觉得熟悉,素澜身为天选帝女,他当然见过,只是上次见面,她还很小,是个垂髫女童的模样,孤身站在祈天台上,奉天帝之命向天祝祷,求将来千百年内,众神之巅的气候能温暖如春,风调雨顺。
他真是,无话可说。
这帮不知世间疾苦的神族,不求上天惠及众生,不求神魔战场大胜魔族,吃饱了撑的,只知道求天气好,蟠桃园大丰收……何弃疗。
“嗯……腿折了。”素澜纤尘不染的衣裳,沾上了泥土污渍和他的血,抬头对妹妹们道:“走罢,回竹林小屋。”
路上,她不动声色靠近素月,温言劝道:“小月,四王守卫天庭,即便不喜,我们也应该心存敬畏。”
素月哼道:“怎么不敬畏了?见了他们,我就吓得半死,龙虎龟鸟,想起他们的本体,我能不害怕么?”挽住姐姐的手臂,娇憨笑道:“还是你那司画小仙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素澜的脸又红了,轻声道:“你总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一个地位卑微的司画小仙,一个九天之上最尊贵的天选帝女,怎可能会有将来?
龙王看着这晕生双颊的小公主,不觉便有了几分同情。
素澜也注意到了,低头看他,轻轻道:“你也笑话我呀?”玉白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似笑非笑:“我也不理你了。”
眉目如画的少女,笑起来带着浅浅的羞涩,眼中水波流转,似酒醉人,似蜜甜美。
忽然之间,听到了极轻极轻的声音,宛若花开。
一直以为他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那一刻当真听见了远处花开之声,后来才知,原来那就是心动。
素澜暂住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中。
一排朴素的竹屋,第一间就是她的。
素澜替他治伤,给他上药,喂他吃食。
其他公主们经常外出游山玩水,遍赏人间美景,素澜有时陪她们,有时候则选择留在竹屋中,拨弄琴弦奏一曲,或者准备文房四宝,作诗作画。
风动绿竹。
少女的纤纤素影,不知何时便烙上心头。
过了足有两月,灵鸟从上界而至,带来了司画小仙的书信。
素澜看了,惊喜不已,唇边泛起甜蜜的笑意,喃喃道:“……你想我呀?我、我怎会不想你呢?只是奉父皇之命,陪妹妹们下凡历练,总不好我先回去……”对着那灵鸟自言自语了半天,心神恍惚。
他心中不喜,平时总不愿意开口——如犬类一般吠叫,有辱他德高望重的身份。
可他叫了两声。
汪,汪汪。
素澜终于回神,蹲下身抚摸他头上的毛发:“旺财,你不是才吃过,又饿了?”
……
从那以后,每过两三天,灵鸟必定如期而至,有时候只是一封信,有时候又带来了红豆,仙宫花卉等物。
都是些最寻常的物件,龙王不知有什么好稀罕的,可素澜视若珍宝。
她把信按在心口上,凝视那粒小小的红豆:“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莫说凡间男子……修,在我心中,三界千千万万男儿又如何,你……什么都是最好的。唉,你又知不知我的心?”
“陌上花开,卿可缓缓归矣。”拿起那朵娇艳的花,眉心微拢,叹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也思念你。”
后来,他咬碎了红豆,抓烂了仙花。
素澜又急又心疼,掉了两滴眼泪,伤心道:“旺财,你……你为什么吃我的红豆和花?我分明给了你吃的。你……不讲道理,你快道歉,不然我生气了!”
就不道歉。
他转身跑开。
于是,素澜真的十天不理他,每天定时给他水和饭食,但不与他说一句话。他红着狗脸,用爪子拍拍她,她还是不理会,倒是有空在竹林里挖了个小坑,埋了那朵破破烂烂的仙宫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