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婉眼里有欣赏之意,微笑道:“娘娘是爽快人,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说实话,皇上是生是死,我是不在意的。只要我的日子能过的舒心,谁当皇帝,谁当皇后,我压根不在乎。”
苏兰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道:“你怀着先皇的骨肉。”
肖婉颔首,并不显得畏惧:“不错。我想,姬公公定然已经有了新帝的人选,会是先皇年幼的十三皇弟?还是宗室中另择一名幼童继位?”
苏兰道:“我不曾过问。”
肖婉淡淡笑了,轻柔道:“咱们先皇的血脉,只要不是娘娘的孩子,想必姬公公都是不会留下的。而我又有了身孕……娘娘。”茶盏放在桌面上,轻轻一声响,她的语气沉着冷静:“我们交给上天决定,可好?若我生下的是皇子,我们母子定是没有活路的。可我生下的若是公主,娘娘,请您代我请求姬公公,让他放我们一条生路。”
苏兰并未犹豫很久,答道:“好。”
肖婉一怔,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苏兰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对方虽然表面上冷静的很,手心里却满是冷汗。
“妹妹这一胎,一定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
——反正,原作里是这样的。
肖婉忽然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后宫中步步惊心求生存,她不曾流过泪。皇帝生死未卜,自己的一举一动受人监视,她不曾哭泣。方才‘皇帝’驾崩,山庄里仅有的妃嫔哭得死去活来,她心里静如死水。
可现在,她的视线朦胧,脸上泪痕未干。
“多谢……姐姐吉言。”
*
两天后,别庒地牢。
肖婉同苏兰一道进去,走下通往水牢的石梯时,侧身向前,轻轻耳语道:“娘娘,那丁老将军和姬公公——”
“先帝在位时,姬沉楼救过丁老将军的孙儿一命。”苏兰静静答道,指了指前面的石门。“不是里面那位先帝,皇陵里的那位。”
肖婉点头,恍然大悟。
走在前方的侍卫按了一个开关,石门在隆隆声中,缓缓向两旁移开。
另一名侍卫放下怀中的香炉,用火柴点燃了一支香,回头恭敬道:“娘娘,正好一炷香的时间。”
“他还真……”苏兰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先走了进去。
朱修身上的衣服脏了,头发披散开来,遮挡住脸。
若非对他的身形熟悉,谁能想到,这就是不久前,皇城禁宫里,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他抬起头。
石室内光线暗淡,少女朱红色的宫裙,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暗红色,像血。
“苏兰。”
对方没有走近,靠在另一侧的墙边,开口唤道:“皇上。”
他眯起眼,努力想看清她。
少女的容色白皙,如同天上皎洁的月华,又像天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比起他离开的时候,双颊丰盈了些,脸上也有了红润的气色。
朱修冷笑了声。
这些天来,所有想不通的事情,瞬间茅塞顿开。
难怪姬沉楼把她送进宫。难怪每次想亲近她,姬沉楼总会不合时宜的出现。难怪她前去姬沉楼的府邸,回宫后大病一场。
从来不是因为过于惊恐导致一病不起。
耳旁响起久远的声音:“……就是时不时还会咳嗽,臣妾唯恐过了病气给皇上。”
那么她的病气,又是谁过给她的?
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晚他有意留在未央宫,少女始终躲闪的目光,他俯身吻她时,少女微微偏开的脸,沉默的抗拒。
“他日朕得以除此心腹大患,定会让你手刃此人,以偿你所受之苦。”
“……我不要。”
其实,一切都很清楚,傻的人只有他。
“苏兰,他把你照顾的真好。”
冰凉讽刺的声音,如果话语能带毒,那也就如此了。
苏兰微微一笑:“皇上谬赞了。”
朱修突然瞳孔收缩,面上的神情愈加扭曲。
——她这么平静。
他戳穿了她虚伪的面具,戳穿了她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什么她还是这样平静!
“苏兰……”他想站起来,牵动了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挣扎着爬起。“他是个阉人!你疯了吗?你宁可为了一个……一个残废,背叛朕?!”
苏兰看着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着他举步维艰,刚向前一步,又摔在地上。
等到他不再挣扎,铁链的声响沉寂下去,方才开口:“皇上,你我之间,如果真要分个清楚明白,先背叛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
朱修瞬间定住,看着她。
“为了德妃害死的小皇子,你对我发难。若非后来真相大白,臣妾这一身的污水,可是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