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时,唐子睿便会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走开。
他和他的这位大哥,究竟谁疯的更彻底?
没有答案。
唐子睿只知道,兄长病的不轻,但是一定比他过的快乐,毕竟,那么多年了,他还沉浸在阿嫣深爱他的幻觉中,执迷不悟。
而他呢。
他一直知道那女人没有心,对他更是无情,可心底燃烧的名为执念的火,从十几岁那年的雨夜起,片刻都不曾熄灭过。
那年,他拖着伤腿,流着血,蹒跚走过一条条空旷的街道,朝着他心之所向,他自以为的家。
他想回到她身边,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换来的,只是她轻描淡写的一句‘与我无关’。
一次又一次,她的狠心未曾让他退却,反而使他愈加执着。
不甘心。
这一生,不甘心啊。
唐子睿二十八岁的这年秋天,他再次回到上海。
下午的火车到的,他见了一名老战友,两人举杯对饮,一直聊到深夜。因此,等他去唐子明的家里,已经很晚了。
本来只想见一面,问一声好,知道唐子明没死没病,就罢了。
他按门铃,佣人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给他开门,说是唐先生已经睡下了。
唐子睿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唐子明房里有声音。
佣人见他停下脚步,摇摇头,苦笑:“唉,唐先生又在说梦话了,他总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唐子睿挥挥手,让她下去。
上楼,走到唐子明房门口,他站定,侧耳细听。
先是他兄长的声音,饱含深情:“阿嫣,这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就让我这辈子都醉死在梦中,永远等不到黎明到来……我多么想念你啊,我的阿嫣!”
唐子睿冷哼了声,紧接着,他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那是一道轻轻细细的声线,柔软如水:“你就当是梦好了。”
唐子明激动道:“他们都说你失踪了,我太担心你了……苍天对我们何其不公,今生竟只能梦中相会,你来找我,可是因为你也日夜思念我?”
女人低声叹息,幽幽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来给你一点灵感,好让你下次作文章更能发挥所长。”
唐子明哽咽道:“你一直是我灵感的泉源!”
女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喜悦的笑:“谢谢你,请你多写几篇文章,我喜欢的紧。”
然后,里面响起‘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栽在地板上,睡着了。
唐子睿定定地站在原地,不能动弹,连呼吸都是迟缓的。
内心涌动着狂喜的潮水……可他不敢说话,不敢开门,生怕这是一场梦境。
他一向雷厉风行,最恨犹犹豫豫拖泥带水之人,从没想到竟有一天,他也会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简直就是笑话。
唐子睿自嘲地勾起唇角,手放在门把上,就要扭开。
下一瞬间,门从里面开了。
女人穿着湖蓝色的长袖旗抱,站在门里,时光匆匆,一晃经年,却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蛛丝马迹。
她还是他梦里的样子,美得张扬肆意。
看到他,阿嫣挑了挑眉,算是表现出了一点惊讶,开口问他:“半夜三更的,来探望你大哥?”
是她。
站在他面前的,是她。
对他说话的,是她。
活生生的她。
唐子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伸手狠狠将她拥入怀中,用尽他毕生的力气,仿佛想把双臂化为囚笼,从此再不放她走。
阿嫣不曾挣扎,在他怀里待了一会,似是觉得没劲,平淡道:“放手。”
他说:“不放。”
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阿嫣没和他争辩,安静了一会,重复道:“放开。”
唐子睿固执地圈住她,低低道:“我照顾你……从今往后,我照顾你。”
阿嫣用力推他两下,只觉得年轻的男人像一堵墙,胸膛是坚硬的,怎么推都不动,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小少爷,你还是全无长进。”
唐子睿又说了一遍:“我照顾你。”
阿嫣用鞋跟踩了他一脚,见他疼的倒吸口气,身体却纹丝不动,连脚都没瑟缩一下,细眉皱了皱,平静道:“小少爷,你看看我——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你觉得,我需要你照顾吗?”纤纤素手抬起,抚上男人总是皱紧的眉心:“你再看看你,年纪不大,都有皱眉纹了,就你这个疯魔劲,过两年该早生华发……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当心未老先衰,变成小老头。”
唐子睿一怔。
阿嫣趁这个空隙,猛地推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唐子睿醒过神,几步追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阿嫣回头,想叫他放手,突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