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明从前最喜欢妻子的天真,可眼下只觉得厌烦,说:“你长大一点吧,好吗?我们需要节约开销,花在这些无用的小装饰上的钱,不如用来买菜。”
乔秋露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瞪着他,过了好久,嘴唇动了动:“子明,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唐子明闭了闭眼:“我很努力地在赚钱,我希望给予你美好的生活,没有这些小装饰,少买几件百货公司的衣服,我们也能过的很好,秋露——”
乔秋露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不……”吐出这个字,忽然眼里聚起了水雾,哭着道:“我是想要你快乐,才会买东西回来的,你……你说这是没用的,你还叫我长大。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嫌弃我幼稚,不喜欢这样的我,你为什么要娶我呢?!”
她抬手擦掉眼泪,红着眼睛跑了。
唐子明慌忙追了出去。
太迟了。
下楼的时候,乔秋露没看楼梯,泪眼朦胧,跑的又快,在最后几级阶梯绊了一下,直直摔了下去。
“秋露——!!!”
唐子明目眦欲裂,冲了下去,抱起昏迷不醒的妻子,惊恐地看见……从她裙子底下,流出鲜红的血,将他的视线染成血红。
他的心脏在颤抖。
送去医院,他在手术室门口站了几个小时,乔老先生赶来了,他都没发现,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两扇闭起的门,等待最终的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金发碧眼的医生出来了,擦去额头上的汗,看着拦在前面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命保住了,孩子……非常遗憾。”
唐子明腿一软,瘫倒在地。
乔秋露怀孕了。
他不知道……那孩子来的匆忙,走的更匆忙。
唐子明没有勇气去看身旁的岳父。
出乎意料的,那位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老先生,却没有为难他,只是看起来瞬间苍老了十多岁,沧桑而疲倦:“进去看看她吧。”
唐子明怔怔地望着他,眼泪无声落下:“我……我很抱歉。”
乔老先生摇头:“我早知道,你们不会长久,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唐子明在床边守了很久,乔秋露终于幽幽醒转了。
刚开始,没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只说摔下楼梯伤到了,动了一场手术,直到有一天,小护士说漏了嘴。
乔秋露茫然道:“孩子?子明,我们有孩子了?”看着身边满是痛苦和怜惜的男人,她突然明白了,激动起来:“我有孩子了,他还在我的肚子里,对不对?子明,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好好的……”
唐子明俯身,紧紧拥住她:“秋露,乖,不要想。”
可乔秋露的脑海中,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终于全连上了。
医院,手术,那天摔倒时,肚子的疼痛……孩子。
乔秋露崩溃了:“不!不会的!子明,我的孩子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还没来得及看看他,不——!”
唐子明牢牢抱住她。
两个人全哭了,绝望而悲痛。
这场劫难并没有分开他们。
乔秋露回家后,唐子明更加体贴地对待她,怀着补偿的心理。
为了节省开始,他宁可辞掉家里的佣人,宁可自己缺吃少穿,也要给乔秋露出去买衣服、逛百货公司的钱。
为了挣钱,他日夜不分地提笔书写,废寝忘食,可近来的作品,却被人批评堆砌辞藻,缺乏内涵和灵魂。
他的人生,四面楚歌。
乔秋露经常出去,有时去女同学家里玩,有时参加某某高官夫人的生日宴,舞会。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买衣服,买香水和首饰,从不考虑价格。
唐子明给的钱是不够的,她从没问他多要,却也不像缺钱用的样子。
他不知道,背后是乔老先生补贴她,或者她对沈景年开口了。
失去那个孩子,最大的责任在他。
他没资格质问秋露。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
他们还住在一起,渐渐的,却是同床异梦,夫妻离心。
乔秋露要的生活,唐子明没法给。
乔秋露不愿意妥协生活质量。
唐子明为了最后的那点尊严,不肯听妻子的,两人一起搬回乔家住,他帮乔老先生做事,学着经商。
分歧愈加严重。
这天晚上,乔秋露又出去了。
唐子明写到一半,忽然胃里有些疼,这才想起一整天,他都没吃什么东西。
他走到厨房,看着冰冷的锅碗瓢盆,又累又饿,无比悲哀。
很久以前,在唐家,他从来不用为这些事操心。
他写到深夜,总会有个女人端上热菜热汤,劝他填饱肚子再写,有时候他嫌烦了,便会叫女人走,她临走前还会小声嘱咐,叫他别忘记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