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翌走开两步在一边的圆桌边坐下,笑容平淡,“所以说如你所愿了,不过我要感谢你把那人送去了南昭,让我得到了解药。”
苍老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疑惑,“诶?你怎么知道是我把无殊送去南昭的?”
风翌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茶壶里的水在杯中敲击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不是你的作为,怎会让他悄无声息的到了南昭?就凭他那点本事,想要从袁志等人眼下逃走怕是很难吧。”
苍老的声音这次没有立即接话,像是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真是聪明,把你找回来真是太对了。”
风翌举起茶杯润了润唇又放下,“还要感激你将栗英倩派去南昭,没有你的同意,她也不可能去南昭助我。”
苍老的声音微微咳了两声,不过语气却依旧轻快,“说的是,我对你这么上心,你早该回来帮我了。”
风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只是眼中虽满是笑意却蕴满寒霜,“我为何要帮你?当初我本抛下一切离开,是你的好儿子不放心我,将我害的几乎毙命,如今你居然还好意思叫我帮你?”他的语气相当温和,与说出来的内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苍老的声音这次猛的咳了几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许久才开口道:“这的确是他做得不对,但如今天下局势你也清楚,东越这几年几乎年年不安分,西华是它的眼中钉、肉中刺,迟早难免一战,西华就算兵力再强,没有有能力的主事者,始终是不行的。”
风翌眉头微挑,“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做西华的主事者了?”
“不错,我是有这个打算。”
风翌嗤笑一声,“可惜我不太想要。”
停顿了一下,苍老的声音微微叹息,“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你娘的事情怪我,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年的那些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风翌语气蓦然严肃,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我娘,尤其从是你口中。”
苍老的声音发出两声凄凉的笑声,“翌儿,你要清楚,不管怎样,你我之间的联系都是无法割断的。”
风翌在袖底的双手蓦地握紧,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所以你该明白我有多么不愿回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苍老的声音叹息不止,“但是你也要记得,当初是我把你从民间带回王宫,把你抚养长大,让你进入军营,而后你才有了今天不是么?”
风翌这次像是再也忍不住般笑出声来,只是笑声十分凄冷,隐隐带着铁马兵戈的肃杀之气,“你这是在跟我讲恩情么?居然有人会把责任当成恩情施加于人,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站起身来,蓦然转身盯着屏风后的人影,眼神凛冽,“不过你最好记住,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得来的,都是我一次次在于死关头挣得的,与你无关。”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苍老的声音许久才又响起,只是这次变的有些肃然,“不错,你说的没错,是你自己得来的。既然如此,你就更该坐上这个主事者的位置了。”
风翌没有回答,只是冷然的站着。
屏风后的人再度咳了起来,许久才平复了喘息,“你就算不为我想,也要为你自己想想,为西华所有百姓想想,如今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坐这主事者的位置?还有谁能让西华所有人免于被奴役的命运?难道你希望你从小生长的地方变得生灵涂炭?”
风翌心中微震,他的确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西华变成那副模样。
屏风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人影慢慢坐了起来,虽然隔着屏风,却仍能使人感到他锐利的目光。“翌儿,我以西华所有,换你一个称呼,只要你愿意,西华的一切便都是你的。”
风翌凝神看了看那道身影,然后举步慢慢朝屏风后走去。屏风后的软榻露了出来,端坐在上面的老人花甲年纪,一身褐色华服,鬓角微白,眉眼细长,模样隐约可见当初的俊朗,只是脸色苍白,像是病入膏肓一般。
风翌静静的看着他,他也静静的看着风翌,彼此都没开口,只有视线在比拼着耐力。
风翌早已想到他的目的,他曾经丢下一切离开过,但结果却是险些丧命。既然上天不仁,对他诸多不公,那如今他便一件件拿回来。可即使要接受,也要让眼前之人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因为这些原本就该属于他。
时间过去许久,风翌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而后缓缓单膝跪地,说出的话字字清晰:“如你所愿,父王……”
一语既出,尘埃落定。
当日,西华的国书快马发往各国,而最早到达的则是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