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广余没有再多说什么,拍着良妃的背安慰着她,言道自己定会替她说情。良妃泣声不断,依旧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谁人也答不上来,天子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么做。
连晏殊楼也猜不到,帝心难测。
“铭玉,你说父皇这是为何?”晏殊楼静静地躺在杜明谦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虽然结果在我们预料之中,但我未想到,竟然是父皇先一步出手了。”
杜明谦也匪夷所思,将晏殊楼怀抱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帝王之心,岂是你我能猜的。我只能说兴许是为了你母妃罢。”
“啥?”晏殊楼被这回答吓住了,“为何会是为了我母妃?莫非……”
两心的想法连成了一线,杜明谦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母妃忌日之时,圣上同昭其说过的话么?”看晏殊楼点了点头,他续道,“圣上告知昭其,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还是爱着母妃的。当时你我在场,他为何不对着你我来说,而对着昭其说。我想其实他是想暗示我们,因为他爱着母妃,他便不会去做对不住母妃的事情,因此,他不会变心去爱上良妃。那么进一步,很可能他从一开始捧高良妃,便是为了今日让她摔得彻底。当然,还是那句话,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你不懂,我也不懂。但无论如何,良妃都以悲剧而收场了。”
晏殊楼沉默了许久,将脑袋往杜明谦的颈上蹭了蹭:“我想过良妃有很多种结局,但独独没想到,竟然是父皇亲手将她推到这个结局的!那时我还想先放任她得意一阵,待父皇病好后再向父皇呈上她干涉内政的证据,让父皇定夺。可惜,被父皇先了一步!这么一想,铭玉,你说父皇可是故意病得如此之久的?”
眼看这些猜测越来越朝不可捉摸的方向发展,杜明谦适时地吻上了晏殊楼的唇,将所有的话都止住了。
帝王之心不可测,再猜下去对他们都没有好处,他们只需知道结局便可。
然而他们不猜,不代表他人不猜。
良妃在晏广余走后,崩溃了,她以泪洗面,泪流不断,想要的东西即将唾手可得,却仿佛一枕黄粱,醒来后一挥而散,曾经的辉煌不过是梦中虚影。
吱呀的推门声倏然响起,她泪眼朦胧地望去,只见夕阳之下,一道身影背光而入,缓缓地走向她的面前。
余晖金光渡在那人身上,散出了夺目的光芒,一瞬间,良妃双眼绽放神采,高呼一声“圣上”便冲了上去。
可惜,终归是黄粱美梦一场。
来人并非天子,而是一直伺候着良妃的嬷嬷。
“是你……”良妃所有建立起来的希望瞬间灰飞烟灭,她冷笑着,摇摇欲坠地晃着身体,“你还嘲笑我么?”
“良妃,”嬷嬷十分镇定,不冷不淡的语气中不知是何情绪,她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将手中一样东西递了出来,“这是圣上让奴代为转交给您的,请您收好。”说罢,不待良妃细看接受,就将良妃的手拉起,强行将东西按入良妃掌心,“圣上还让奴转交您一句,世事轮回,因果报应,若不想再报应至他人身上,最好将秘密烂在肚里。”
良妃低垂下头,望向手中的东西,赫然脸色大变。
这东西竟然是玉质貔貅!
没有人比她更懂得这块貔貅意味着什么了,从她手中送出,最终又回到了她的手里。一切因由它起,果亦由它结。
当年的一时心狠,将貔貅连同天子、皇后、贤妃、十六殿下以及孙嬷嬷连在了一起,为了这东西,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它又出现在她面前,以一种几乎讽刺的形态在告诉她:你以为你害死人,还能逃之夭夭么,不,从你害死人的那天起,你就将你自己送入了这张你自己织就的死亡巨网里,就像在迷途的树林中,走到哪里,最终都会回到起点,出不去了……
良妃蓦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仿佛看到面前站立着一位一手遮天的伟大帝王,以藐视蝼蚁般的目光睥睨着她,轻蔑地告诉她,想瞒着朕?妄想!
☆、第七十三章 ·三离
有些秘密适合烂在肚里,这是真理。
良妃最终将玉质貔貅打碎了,看着一地的碎片,她傻笑着一粒粒捡起,放入掌心。尖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也跟着滴落在碎片之上。
看到了血,她竟然感觉不到疼,反而有种释放情绪的快|感。
她知道自己的心理病了,还病得不轻。也许从亲子被从自己身边带走开始,就已经扭曲了,从与世无争到对权利膨胀的欲|望……如今回想起来,当真可笑,她怎么就想不通去争那个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后位呢,天子何许人也,一多疑之人,都不敢轻易放权,怎会可能真心将权利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