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想要补偿这个儿子。
但他的十子其实不需要任何旁人的帮助——聪慧、敏锐、善治、知止,没有半点少年人的鲁莽冲动,却又不是刻意谋算让人厌烦。
——这个儿子就如同上天赐给他们刘家、赐给他们大汉基业的神子。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血脉摆在眼前——天下父母哪个会不喜爱?哪个会不偏爱?有这样一个儿子就摆在面前,又有其他哪个儿子还能入得了眼?
就像这个小儿子所凭仗的那样,他确实偏爱极了这个儿子,也半点不曾动过要改换太子的念头。
可也就是这个聪慧近妖的儿子,如今在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将这样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喜爱男人?
——这根本不能算个错误,他刘家的祖宗谱里也不是没出过,甚至可以说每一位先皇帝、即便是高皇帝,也都有那么几个姿色极佳的娈童养在后宫或朝堂里。
可错就错在他的小儿子看上的是那陈阿娇,是他刘启的亲外甥——是他小儿子的中表、内兄!
把自己的内兄养做娈童男宠?
这若是传遍天下,那他皇室的脸面也不必要了!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悔改了?”
刘彻垂眸,“有错才叫悔改,阿彻与哥哥互相喜欢,何错之有。”
“你就不怕那些朝臣用口水淹了这未央宫?”
“哈。”
刘彻回以一声清笑,笑过之后他顿眸望向自己的父皇,“我刘家的天下,还需要外人来置喙?!”
“……”
景帝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这件事我不管了,你的责,你自己担着去吧!”
刘彻身形一顿,而后长揖下去,朗声道:“儿臣——拜谢父皇恩典。”
在麒麟宫应付过景帝之后,刘彻几乎是步伐不停地便转行馆陶宫。
——神一样的太子殿下从五岁开始就跟陈小侯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着同一张软榻,这件事在宫里并不算个秘密。
结果今天太子殿下被拦在了自己的“寝宫”外面了。
那几个小宫女在刘彻冰冷且阴鹜的目光下愈发地寒栗,哆嗦着却咬牙扛着不让太子殿下进去。
“这是长公主的吩咐?”
刘彻脸上挂着的面具似的笑容早就收了起来,连语气都是冰冷至极。
“殿、殿下,长公主吩咐过了……”其中一个宫女绷着身体压抑着恐惧,“陈小侯爷从今日起不能再与殿下同寝而眠了,一、一方面——”
话音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截住接了下去——
“一方面太子殿下终究是要登临正统的天子之尊,若继续与旁人共寝实在是不合礼仪;另一方面阿娇也已经有了家室,两房妾室为陈家添下子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女子的声音落地,端庄秀妍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她淡淡地望向刘彻,“太子殿下觉得本宫说得可在理?”
“——参见长公主。”
在场的宫女侍人相继跪了下去。
望见来人,刘彻微微蹙了眉,然后又舒展开,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来,毕恭毕敬地做了一礼:“长公主。”
做完礼之后刘彻便笑着直起身来:“长公主可知道哥哥在何处?阿彻有事要与哥哥相商。”
馆陶公主准备了一堆的说辞被这么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她怎么也没想到游历了一年回来之后已经要让人抬起头来去看的太子殿下会做出这么一副无知无辜的模样。
“……太子殿下,阿娇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这般……也是无用,还请回去吧。”
馆陶公主压着火气冷着脸道。
“我是真的有事情要与哥哥商量,改日去给长公主问礼赔罪——”刘彻不做理会,说着就要走过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女侍人进到里面去。
“太子殿下——!”
馆陶公主兀然提高了声音,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愣,她倏然转向刘彻,冷声道,“就算太子殿下自己不在乎那些流言中伤,也请太子殿下为阿娇考虑一二,这么多年我馆陶宫上下没有欠了太子殿下的;阿娇更是不该因着太子殿下被人戳这脊梁骨抬不起头来。若是太子殿下真心是为阿娇好,不如放他一条活路——这后宫容不下他,太子殿下不要把他逼上死路去!”
话到尾音已然有些压抑的嘶哑,说完之后馆陶公主也平复了许久才将汹涌的情绪压抑下去,不致当着众人丢了面子。
刘彻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许久,久到馆陶公主长吁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所说的对这位太子殿下有所触动了。
却在这时,众人耳边幽幽响起了一句惊天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