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面前那个人就不声不响地单膝点到地上,手里拿了壶那位使君护得紧的梅花酿,潺潺的酒液顺着樽口倒了进去。
陈小娇既不推辞也不客套,甚至都没再看那人一眼,抬手往嘴边一送,一樽清酒复又下了肚。
酒樽还未落回,酒液再次被倾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你倒我喝,你继续倒我继续喝,你继续继续倒我——……按陈小娇的酒量和梅花酿的酒劲,陈小娇能坚持到第二杯不倒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等到第三杯喝下去之后,陈小娇终于如愿以偿地晕过去了。
从走过来之后就一个字也没再说的刘彻隔着木几适时地将人接进了怀里,他低下头去看那人再熟悉不过的眉眼,看了很长时间,那人就躺在他的怀里,神态还算安然,也没有消失不见……直到这时候刘彻才觉得自己又有了呼吸。
单膝着地的时间有些长,再站起来的时候刘彻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不知道何时,那方志安已经屏息小心地站在两人身后,此刻见刘彻站了起来,才咬牙扛着快坚持不住的灵台清明,颤巍巍地开口:“殿——……您不如与这位……公子去下官内府客房休息。”
刘彻看了看怀里人终究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也就抱着陈小娇随着牵引的下人往内府去了。
留在原地的方志安长出了一口气,放松身体之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天高皇帝远的,他哪里知道这位祖宗会微服私访到他的辖下;至于抽了那位祖宗一巴掌的那位额,祖宗的祖宗,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人是谁……真的千万别让他知道!
刘彻将陈小娇放在榻上之后,难得没有趁机亲昵地蹭上去亲亲抱抱,而是安静地坐在榻边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解决策略来。
……今晚他的哥哥的举动着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想,即便是他的猜想中陈小娇最剧烈的反应也不及此,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让他既惊喜又心疼,并且也毫无疑问地将一个世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件事明显不能像他预想中那样简单地解决了。
稍有不慎,按照他的哥哥今晚的态度,转身回宫再不往来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刘彻的眼眸一沉,片刻后他从腰间缎带上解下一块玉牌,起身走到房外,然后抬手将玉牌挂在了门前显眼的位置。
须臾之后,十数道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刘彻开口吩咐了要他们去取的东西,然后便笑着沉眸扫视:“今晚所有人退到院落之外,没有吩咐不得进入,在我离开之前任何人来访不必向我询问,一律拦在院外,……就算我父皇来这儿也是一样,明白了吗?”
“是。”
十数人一齐应道。
刘彻点头,继而转身回到屋中,榻上那个本是安稳地睡着的人,此时已经有些躁动起来。
见状,刘彻的嘴角抹上深沉笑意的——
“你跑不掉了,哥哥。”
陈小娇意识逐渐回到身体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候。
睁开眼睛的刹那陈小娇只觉得意识昏沉头痛欲裂,思绪回笼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勉强想起了昨晚酒醉前发生的事情,安静了片刻,陈小娇的神情微微有了些变化。
……又甩了一巴掌,也不知道疼不疼……——不,疼也是他活该=皿=!
然后从自己的思绪世界里陈小娇蓦然清醒——
昨晚最后那点记忆里明显是刘彻将他送回来的……人呢?
带着对前一次酒醉之后的惨烈战况的战战兢兢,陈小娇四下扫视了自己的床榻,确定了没有人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的白色外衣已经不翼而飞。
心里古怪而复杂的时候,陈小娇不经意地往榻下扫了一眼,然后转回视线,然后大脑迟一步地接收了刚才刹那眼睛传回去的图像,陈小娇像是只惊弓之鸟猛然将脸已经转回去,其动作幅度之大险些扭了脖子——然而他顾不上了。
榻下那副画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陈小娇挥之不去的噩梦——
与自己微皱的里衣在身不同,榻下那人全身上下近乎不着寸缕,只勉强半垫半披着陈小娇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白色外衣。
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三指粗细的铁链在那人脖颈处绕了两圈,两头延展向后锁在了榻边的木柱上。
被缠锁着的那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唯一勉强还算得上嫣红的唇边缀着点点白浊的痕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齿痕淤红密布,有不少地方甚至已经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青紫。
而那唯一起了点遮蔽作用的白色外衣,却有许多地方浸透了已经干掉的红色血迹。
陈小娇在榻上呆滞了许久之后,身体慢慢地开始由最初的轻微颤栗转作最后的剧烈抖动,素白的手无意识地抬起来往嘴上遮去,却蓦然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