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周芷若的宣言是什么她不记得,她只能说出她做得到的,其他的,她不想再管。
白夜脊背僵了一下,脖颈始终微微侧着,沉吟很久,似乎是要回头,却最终,没有回头。
他垂眼,小扇子似的睫毛不停眨动,美则美矣,却叫孙蝶只觉心寒。
她付出至此,连家传之宝和名节都不要了,却始终敌不过别人的一句话和一个承诺。
白夜他要走,便不会留,谁也留不住。
只是,他在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我会回来。”
红衣染血,开着大朵大朵的黑色血花,青丝如瀑,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透明。
“白夜,你欺人太甚!”唐剑愁挥剑而起,直直朝白夜的背影刺去。
白夜并未动作,他甚至连运功都不曾,本来杀气很重的周身连一丝寒意都感受不到。
但唐剑愁这绝对可以刺中的一剑却始终没有落下,因为孙蝶拦住了他。
“小师妹,弄成现在这样你还护着他!”唐剑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蝶。
孙蝶倒是很平静,她玩弄着手里的珍珠,忽然使劲一扯,凤冠上掩面的珠帘立刻碎裂落地,大大小小的珍珠挨着地面发出清亮的响声,悦耳而空灵。
“大师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斤斤计较。”孙蝶淡淡地看了一眼各大派的人,那一男抱着一女的身影早已不见,离开的速度意料之外的快,甚至连回头都不曾。
人都走了,做戏给谁看?孙蝶冲着各大派的人微笑道:“既然今日婚礼不成,各位也回去歇了吧,我华山派今日家事林乱自顾不暇,就不招待各位了。”
各大派来的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也都是精明无比的人物,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要求什么,他们都无声地对孙蝶拱了拱手,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今夜委实丢人,孙蝶摘下凤冠悻悻地想。
落葵早已忍泪忍得受不住了,待人走光了终于哭了起来,她扑过去抱着孙蝶泣不成声,只能依稀听得清“孙姐姐”三个字。
孙蝶见她如此反而笑了,她轻抚着她的头,垂眼看着她:“我都没哭,你哭甚么?”
海桐缓缓走到她身边,抿唇望着她:“你……”欲言又止。
“我无事。”事实上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又何须伤心?
“据我所知,姑娘因旧事被师祖勒令终生守在灵秀坊不得出谷,为了约数姑娘,师祖在她身上下了无解之毒,若她出谷,便会毒发。”海桐尽量言简意赅地替白夜解释着他为何弃孙蝶与不顾,但却觉得这个理由说服力小的可怜。
“哎。”海桐口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轻叹。
孙蝶对他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唐剑愁看得眼眶发红,似乎自师父死后,这个小师妹他就越来越看不透了。
“小师妹,你为他至此,真的不值得。”唐剑愁哑着嗓子道。
“我不觉得我这么做不值得。”孙蝶微笑着望向门外山谷,夜黑风高,很美,夜很冷。
“我只要做到过便没什么可后悔,每个人都会回忆的东西必然是受过伤的。因为不甘心,因为失去了,因为没有安慰,所以才会悔恨。但其实,没什么可后悔的不是吗?只要得到过便好不是吗?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不悲不喜不痛不痒不哭不闹不等亦不待,她现在想做的,只是自己安静的生活,以此来证明,在她的生命中,他只是一个过客。
“这对你不公平。”洛凡生一直都没走,大家都知道,但也没人去赶他,他似乎没打算开口的,但还是没忍住。即便知道这个结果是自己造成的,但他还是有点心疼孙蝶,那样一个身子单薄的姑娘扛着那样的伤痛,这不太协调。很累。
“公平?”孙蝶连对洛凡生都含着笑容,“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者没有资格要求公平。”略顿,似乎是安抚大家的话,也似乎是对自己的要求,“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做弱者。”
“小蝶……这……”洛凡生仍欲语,却被孙蝶挥手打断。
“奉劝剑神一句话,少做一些无聊的事,有利于身心健康。”孙蝶将落葵交到海桐手中,转身朝门外走去,“夜已深,今天大家都累了,回房歇了吧,我也累了,不要来吵我。”
一个女人可以没男人没亲人没友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却不能没自尊没自爱。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还拿什么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