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扶风搀扶着下了马车,孟苑立刻便问:“星侍卫,殿下在哪儿?”
星沉指着不远处说:“小姐看那。”
孟苑顺着望去,赵琛穿着件银丝滚边的黑色锦袍,端坐在一艘简单的小船前段,泊在不算太远的河边,正望着热闹的比赛和欢呼的人群。
孟苑一喜,不待星沉带领就提着裙摆跑了过去,腰间环佩随着她的脚步发出悦耳的响声,赵琛也将视线转到了她身上,总是严肃下垂的嘴角轻不可见地扬起了几分。
“殿下等久了吗?”到了河岸边,孟苑朗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赵琛站起身,踏在船头朝她伸出手,阳光下,他展颜一笑,眉眼如画:“来。”
孟苑有几分迟疑,但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中,他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包裹着她小手,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由他牵着上了小船,小船晃了几下,孟苑因为之前落过水而心有余悸,所以顺势搂住了他纤细却有力的腰身,等站稳之后抬头与他对视,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的眼睛依稀瞧见他在失神。
“殿下?”孟苑离开他的怀抱,疑惑地唤了一声。
赵琛点点头,走进船中坐下,比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孟苑顺从地坐了过去。
她刚坐下,就发现赵琛盯着她的脸看,她抬手摸摸脸,不自然地问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赵琛长臂探去,来到她唇边,似乎想替她抹掉什么,但僵持了一下又收回了手臂,在自己嘴角点了一下。
孟苑想起自己刚才吃完点心没擦嘴,立刻取出手帕擦了擦,拿下来时就瞧见手帕上的残渣,一下子红了脸。
“臣女无状了。”
都自称“臣女”了,看来是真的窘迫了。赵琛深邃的凤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小船已经慢慢开始往河中划。
划船的船夫很精明,船只所到的地方不但能看到赛龙舟,还不用人挤人。孟苑看龙舟时也欣赏了一下荷花,面前坐着美人,眼中赏着美景,这嘴上就有点没把门儿的。
“这碧荷簇拥的美景,倒像是为哪家仙子搭的喜桥,真漂亮呀。”话说完,孟苑就发觉这颇有暗示“成亲”之意的话不太适合她这样还待字闺中的女子说,更不适合对名义上与她定下婚约的男子说。她偷偷观察赵琛,见他似乎因为她的话想到了什么。
就在她忐忑的时候,赵琛忽然开口说:“你可想与我成亲?”
孟苑一怔,还没作答,赵琛又换了一个问法:“你可愿与我成亲?”
孟苑红唇一掀,道:“为何不想?为何不愿?”
如此坦诚的回答,倒叫赵琛一时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他才笑得模棱两可道:“你还小。”
的确不大。
周朝女子十五岁及笄,孟苑今年才十四,如今也刚过六月,离明年及笄还有一年。
但其实,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了,孟苑本想与他辩几句,谁知他又说了一句让她无言以对的话。
“你很快就会觉得,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继而开始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他怎么这么说?不过他说的话在前世真的应验了,前世她就是十四岁时在林姨娘的牵引下认识了苏寄尘,被孟柔怂恿着与他常传书信,放在赵琛身上那点心思全都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但那也是因为他那时与她根本没有现在这般“亲近”,他们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她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消息,也不像今生这样胆敢主动去见他。总之就是,一错再错。
“不反驳?”
她老半晌无语,赵琛便吐出这么一句话,孟苑立刻看过去,他那尖锐威严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冷,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瞧见这一幕,赵琛立刻和缓下脸色,端起小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酒香由风吹着拂过她鼻息间,她觉得好像有点醉了。
然后她就说了醉话:“我不会后悔今日所说的话,因为我很倾慕殿下。”
赵琛闻言眨了眨眼,远山眉微微蹙着,薄唇轻抿似有无限言语都隐于暗潮。
见他一脸“为难”,孟苑反而不害羞了,掩唇揶揄道:“莫非我要跟殿下成亲这件事让殿下为难了?”
赵琛放下手里的酒杯,抬手轻弹额角,仿佛苦恼地说:“小丫头才多大便说喜欢,我在你这个年纪已到关外打仗,脑子里想的,只有兵法。”
孟苑轻哼一声:“喜欢不喜欢我自己心里清楚,殿下说了不算,如果殿下今日邀我来看龙舟只是为了说这些,那臣女实在失望。”她沉下了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