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杀人麻利,干起活来也很利索,扫去蛛网擦净地面不消半个时辰,甚至连摇摇欲坠的门窗都修理好了。
陆婉婉致力于还原金像真面目,在两米高的金像上攀高走低不遗余力。足足有一尺厚的灰尘没有击退她的决心,不仅让雕像重现金光,连指甲缝也擦得一干二净。
陆婉婉跳下香案换水,看见门窗焕然一新不由称奇:“红娘,这都是你修好的?你怎么会……”
红娘搬出里屋的木板,找些下脚料打木板床,头也不抬地说:“我可不是从小就在皇宫长大,我家住在京都。我爹是个木匠,我娘是个绣娘,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动手的活儿根本难不倒我。”
红娘嘴里叼着钉子,用力捶了几下木板,吐出钉子继续说道:“普通老百姓没有生病的资格啊!要不是爹娘染了瘟疫没钱医治,我也不会遇见出宫行善的六王爷。咱们这位六王爷就喜欢出风头装好人,收揽人心的事儿他最在行。结果,他看中我聪明伶俐,我羡慕他有钱有势,为了给爹娘治病,我便将自己卖给了他。”
“哪个晓得,他那时候正在培养杀手,有眼力劲儿的小伙子小姑娘都是他网罗的对象。六王爷筛选咱们的招数层出不穷,不到一年,十有八九都淘汰了。当初一百多人,留下来的不到十人,也只有这几个人才能进宫。”
红娘语气平静,像是在聊别人的事。可见,她对这些往事已经麻木,麻木到没有任何情绪。
陆婉婉轻叹了声:“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红娘抬眼看她,微微一笑:“就这么过来了呗,谁知道呢!人啊,怎么过都是一辈子。我把自己卖了报答爹娘养育之恩,在这世上再也不欠谁的,怎么想都值啦!”
“你后来有没有见过他们?”陆婉婉想起自己的父母,黯然神伤道,“他们一定很想念你吧!”
“才不呢!”红娘笑着摇头,“他们有大哥就够了,我早晚都会嫁人,这么想就不觉得难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什么大不了的。”
红娘说得坦然,陆婉婉听得心酸。重男轻女的社会,这种事屡见不鲜,红娘嘴上说不想亏欠父母,谁又懂得她心里的无奈与悲哀。
两米多高的金像在陆婉婉的不懈努力下,整个身子都还原了,现在只差脑袋还是灰蒙蒙的。陆婉婉一鼓作气跳到金像肩膀上,奋力擦洗比例异常的超大颗头。
“红娘,你看它这身打扮,究竟是哪路神仙啊?”陆婉婉琢磨着金像朴素的行头,纳闷地问道,“我跟各路神仙不熟,也认不清他们的样子,你是本地人,应该认得的吧?”
红娘莫名其妙地摊开双手:“你这说法太牵强了,我是本地人就一定认得各路神仙么?不过嘛,照我看来,这尊金像并不是什么神仙!”
“不是仙?那是什么?”陆婉婉攥紧抹布蹭着金像的后脑勺,扯着它的耳朵看向模糊不清的面容,“祠堂不会供奉无名氏呀,再说,还给塑了金身呢!”
“那倒不会,谁会记得默默无闻的无名氏,除非……”红娘稍作停顿,说道,“除非他对修建祠堂的人有恩,或许,他是某户宗亲的祖先。嗯,应该就是这样。”
陆婉婉纳闷地点头,眼瞅金像长得面熟,连忙擦去它脸上的灰尘,看到那双贼不溜秋的八字眼心下一颤,险些跌落下来。
“红,红娘……你看……”陆婉婉指着金像的脸,声音颤抖双臂发软,“你看它像不像前辈?”
“啥?”红娘丢下锤子跃上香案,盯着金像的尊容仔细看,好半晌才说,“像,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这双色咪咪的小眼睛,完美的表现出他本人猥琐的性格特征。”
“是吧?你也认为这是前辈!”陆婉婉顾不得多想,三下五除二清理干净金像的整张脸,越看越心惊,“看这大鼻头多生动哪,还有,胡子也是乱糟糟的,简直就是他的翻版啊!”
红娘脚踩金像飞上肩头,抓着他另一只耳朵细细察看,不得不说这尊金像是照怪老头的样子雕出来的。
陆婉婉看她不说话,自顾自地说:“前辈既然是绝世高手,受过他恩惠的人一定不少,他们出于感激供奉他的金像也能说得通……”
红娘紧蹙着眉,当即打断她的话:“行走江湖的人才不会拘泥于这些俗事,况且,前辈也不稀罕。”
陆婉婉心里更好奇了:“这座金像明明白白摆在这儿,总不是凭空出现的啊!”
红娘反复叩打这座金像,神情愈发凝重,她抢过陆婉婉手里的抹布擦净它的头发,爆炸式的烟花烫发型无情地证实了她们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