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一带读书圣地,书香浓厚的才敢要三十万贯,你那西望府有甚么,统共才几个人,竟敢双倍于它!
每一回朝廷拨款,都要将此事拿到朝堂之上翻来覆去的讨论一回,以示公正。此番也不例外,于是公孙景在离京三月之后,再度扬名!
朝堂内外一片哗然。
且不说众人对他所求数额反映各异,有说西望府百废待兴,厚待些也是应该;亦有人说那公孙景分明就是疯了……
可大家的朝议重点始终都放在数额之上,对公孙景所描述的大背景和文采,无一人驳斥!
甚至朝中数位以文采著称的老臣还对这份折子推崇备至,说词藻之华丽,用词之恰当,对仗之工整,感人之至深,绝无仅有,读来只令人潸然泪下,触动不已,可以说是少有的佳作,希望能摘抄一二,然后很不意外的被圣人驳回了。
这是好耍的么?!
摘抄一二,亏他们也敢说!
看看,看看,仔细看看,那公孙景都写了些什么:
好似圣人若答应此事,便功可比秦皇汉武,虽不敢说空前,但亦绝后,必然流芳百世,万朝来拜;可若是不答应,那便是……偏心眼儿!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西望府委屈,可是他们不敢说。
凭什么旁的地方本就已经得天独厚,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每年朝廷还会拨钱,可轮到他们西望府,不过头一回开口,便这般推三阻四?
便是圣人自诩心性坚定,看过折子之后也不禁十分动摇,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久违且罕见的愧疚,若是公之于众,岂不要天下大乱?
再说西望府那边,自打公孙景派快马送折子进京之后,牧归崖就一直处于不安之中。跟朝廷要钱不稀罕,稀罕的是要的这么心安理得……
这日,他终于忍不住,说:“一鸣,非我多心,只六十万贯,是否太多了些?”
便是朝廷年年拨款,也从未听说甚么地方能拿到六十万贯公学拨款的!他们西望府只要十万贯就足够支撑很多年了,这么要,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惹怒了上头?
正埋头写着什么的公孙景却先不急着答话,只示意他先坐,自己则继续埋头奋笔疾书片刻之后,这才停了。
他先将自己写的东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意极了,决定一字不改,吹干墨迹之后递给牧归崖,笑道:“侯爷再瞧瞧这封。”
牧归崖本能的接过来,刚看了没几行就险些惊呼出声:
八十万贯?!
合着六十万恁还嫌不过瘾,这才几日功夫,就又加了足足三成?!
都不必牧归崖发什么感慨,公孙景已经成竹在胸道:“侯爷,下官知道您想说什么,也知道您所忧为何,不过请您放心,一鸣虽无大才,可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顿了顿,他又道:“您与郡主、林大人皆是君子之风,胸襟广阔可容纳天地,乃是言出必行、心口如一的好汉子、好女子,着实令人敬服不已。但恕下官直言,这世间的事情,许多时候只靠君子之风是吹不动的,需得花些个小心思。”
牧归崖听得直发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白了,您大几位都是直肠子,压根儿做不来这些,还是放着下官来吧!
良久,牧归崖才心情复杂的笑着摇摇头,将折子重新放回桌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道:“常言道,用人无疑疑人勿用,打从你来之日起,我便已决定政事不沾手了的,自然不会轻易质疑,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只要不损及百姓利益,无愧天地良心,不管是我还是郡主,亦或是林大人,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他素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名声早已传遍内外,此言一出,驷马难追,说不管就是真放手,谁也不会怀疑。
“多谢侯爷、郡主的信任,下关一定竭尽全力,必然不负所托!”公孙景道谢,又感慨道,“来了这边之后,下官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同率直之人打交道,实在是妙不可言。”
想在开封时,他不过是个尚未正式进入朝堂的状元,可已经见识到了同诸多官员打交道的复杂诡秘,体会到了那种迂回和曲折。
往往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字眼、一个最细微不过的表请,都有可能包含着最复杂的含义,足可以翻天覆地,使沧海变成桑田,使得日月无光!或是转瞬间,便可以萤烛之微而与日月同辉!
可在这儿呢,说句挺刻薄的话,公孙景就觉得自己几乎不必动脑子!
因为他们差不多说什么就是什么!
问你饿不饿,就是单纯的要不要吃饭;问你冷不冷,便是纯粹的该添衣裳了……
甚至这里的掌权者,连朝廷拨款都懒得要,还打算自掏腰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