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去,残阳西斜,天边只余下一点微光,地平线上方硬生生涂抹出几道血红的痕迹,无端透着几分壮烈。
这是边关特有的颜色。
白府。
这赐婚圣旨虽然来的意料之外,又掺杂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政治因素在里面,不能尽善尽美,不免叫人遗憾。
可从开封到西望府,这对新人也算是自小一处长大,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且侯爷出身正统,模样就不必说了,年纪轻轻便统帅三军,大有青出于蓝之势,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之匹敌的青年俊杰,郡主嫁给他也不算折辱了。
外头的喜乐声和欢笑声交织,由远而近,一个侍女难掩兴奋的道:“郡主,来啦!”
白芷一身凤祥于天的大红喜袍,内外几重喜服都用纤细如发的金线绣出精致的纹样,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睛。她头上带着沉甸甸的喜冠,一张娇如桃花的小脸儿被细细密密的珠帘挡住,只隐约能看到一点尖尖的下巴和若隐若现的水润红唇。
她有些紧张,缩在长袖中的十根手指都忍不住抓紧了。
恰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两声尖锐的鸟唳,穿云裂石。紧接着便有两个黑点俯冲而下,及到近前越发叫人感受到它们的体态惊人,但见双翅展开足有一人多长,便如两团硕大的黑云盘旋在空中,院内顿时狂风四起。
是雕!
京城来使何曾见过这般猛禽?偏偏那两只神雕齐齐看过来,灯光下四只圆滚滚的眼珠中寒光四射,吓得他腿都软了,本能的哆嗦道:“来,来人呐!保护,保护郡主!”
好歹这位使者还记得要保护郡主,使团中其他几人还不如他呢,一个两个面无人色,胆子小的几乎要尿裤子了。
然而除了这几个京城来的人惊慌失措之外,其余人竟没有一点反应,反而从几个角落接连响起几声“噗嗤”的轻笑。
那两只雕盯着他们打量几眼,似乎也觉得无甚威胁,便扭过头去,滴溜溜的迈了几步,冲着白芷哇哇叫了几声。
白芷冲它们伸出手去,笑道:“大灰,二灰,你们也来啦?”
说着,就在它们的脑袋上摸了几下。
这几日府内外人来人往,杂乱的厉害,两只金雕早就躲出去了的,白芷本以为婚前再也瞧不见它们了,不曾想还有这般惊喜,心下不由得安稳许多。
给她摸了几把的大灰和二灰颇为受用,似乎还觉得不够,竟又开始扑闪翅膀,只掀的尘土飞扬,白芷身上的嫁衣也跟着上下翻飞。
众人这才急了,纷纷上前,按嫁衣的按嫁衣,劝说的劝说。
“小祖宗,今儿你们可别闹!”
两只雕儿是早些年白芷救回来的,多年下来感情甚好,有事儿没事儿就爱停在她肩头,十分威风,这会儿瞧着又要上去呢。
这两个祖宗加起来八/九斤重,一双铁爪能瞬间击穿狼的头骨,真要上去了,这衣裳也甭要了。若在平时也就罢了,可今儿白芷身披嫁衣,容不得一丝闪失。
一群人七嘴八舌劝了一回,到底不顶用,两只金雕压根儿不买账,四只翅膀直往众人身上拍去,啪啪作响,扇的众人东倒西歪、衣乱发斜,好不狼狈。
侍女吉祥都快急哭了,冲白芷央求道:“好郡主,快劝劝吧,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
侯爷都在外头准备迎亲了,他们竟在里面赶雕,这叫什么事儿!
“大灰,二灰,别闹。”白芷忙止住笑意,冲两只雕招招手,就见方才还“大杀四方”的祖宗瞬间安静下来,一摇一摆踩着小碎步挪到她手边,将脑袋斜着拧出去,意思是要摸摸。
白芷笑了笑,又很配合的摸了几下,这才道:“乖,别闹,今儿是我的大日子,且好好的,回头带你们玩。”
大灰和二灰哇哇叫了两声,却不似方才那般高亢,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和软。
白芷轻轻拍了拍它们的脖子,抬抬下巴,“去吧。”
两只雕发出几声咕咕的低叫,虽没飞走,却老老实实的蹲在她身边,不胡闹了。
吉祥等人齐齐松了口气,又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替白芷整理衣裳首饰。中间好奇心比较重的二灰还要伸着脖子看,又闲不住的想去啄,被有了底气的吉祥一把按开了……
京城使者看的目瞪口呆。
之前白将军还在世的时候,曾上过一封折子,上面确实提到过女儿白芷得人传授驭鸟之术,还不止一次的帮助军中传递情报,协助立功云云。
那事儿不算秘密,因为圣人当时还拿着折子当笑话说与众朝臣听来着,说白将军为了给这个女儿谋前程、加筹码,真是甚么谎都敢扯。
驭鸟之术是那么容易学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