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瑕了然,“这倒无妨,折子早就转给内阁了,想必五皇子也早就知晓。”
白芷心头一动,忽然压低声音,“您说,五皇子是否意在大宝?”
杜瑕瞧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谁都没有说到底,但谁都明白了。
世人都有野心,更别提这些皇子,若五皇子当真没有这个心思,若真的只是想肃清朝廷,何苦非等到太子登基,再当众剥皮?
只这一下,就将太子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先皇子嗣不丰,有出息的本就没几个,这会儿又折了个太子,且又因太子瓜葛,其他几位皇子的名声也不大好听,算来算去,竟已无人能于五皇子比肩。
他自然是不会主动要求称帝的,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臣跳出来替他架桥铺路。届时两拨人再你我心知肚明的推辞几回,把该做的戏都做足了,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边防大臣替换非同小可,必须有皇帝亲自用玺,所以一日五皇子不登基,白芷和牧归崖的事情就一日落不到实处。
“对了,”白芷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时我们偶遇从寺院出来的五皇子,分别时他说了句话,双喜临门,您可知道咱们这几家人里头还会出什么喜事吗?”
杜瑕慢慢喝了口茶,意味深长道:“你可知方阁老已连续数年请辞?”
电光火石间,白芷想通了很多事情。
内阁无论何时都得保持四人格局,这样方可最大程度上保证公平,也可相互牵制。而方阁老的年纪实在已经太大了些,告老还乡势在必行,而他一退,就势必要从六部尚书中挑选替换人选。
但之前不是刘尚书的呼声最高么?
还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白芷自己已经想通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尚书呼声高俨然是先皇在位时期的事,而他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太子也在过了短暂的皇帝瘾之后惨淡收场。
而从之前京城来使和五皇子对白芷他们的态度来看,至少明面上,五皇子并不介意对他们释放善意。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是皇室中人?五皇子的善意也必然不是无缘无故的。
所以那个双喜临门的第二喜,很可能就是杜笙入阁!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在久违的过了一个团圆年之后,白芷和牧归崖甚至都没来得及走完京中一干亲朋好友,许多朝臣就已经联名上书,并坚决去宫门口跪着,请求五皇子继位。
五皇子再三推辞,终于在正月十七称帝,是为正通元年。
正式以皇帝身份上朝的头一日,五皇子就雷厉风行的同意了包括方阁老、牧归崖等四人的请辞,并于次日宣布杜笙入阁,又委派人手与牧归崖交接,并体谅他久未归家,特别恩准可过完正月再一同返回西望府。
再次重回西望府,心情却截然不同了,白芷和牧归崖都不胜唏嘘。
得知他们要走,百姓们哭声一片,纷纷背负行囊一送再送,最终还是白芷和牧归崖亲自下马,对着众人拜了下去,这才劝住了。
因白老将军生前就曾有遗言,说生要为国,死后亦要守疆,故而特令子孙后代不得迁其坟墓,其妻儿亦是如此,所以依旧安葬在原处,时时刻刻威慑着外族。
交了兵权的牧归崖只领了个闲职,偶尔会被圣人请去帮忙练兵,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著书,将自己所见所闻和前辈同行们的经验教训都总结出成几部兵法,流传后世,造福众人。
年底,白芷生了一个儿子,牧归崖的爷爷牧清寒亲自给他取了名字。
“牧晄,如日出之光,虽有起有落,然岁月流长!”
满月宴本不欲张扬,奈何如今杜笙入阁,他们几家又正经重新起来了,饶是说了只请亲朋好友来吃个便饭,外头送的礼物也把几间库房堆满了。
年前郭通等人也都陆续交差,跟五皇子的人交接过后先后回到开封,如今只差一个顾青,席间众人说起也难免唏嘘。
谁知当日傍晚就有人顶着风雪敲开了大门,“卑职与内子来吃,不知能否讨一碗好酒吃?”
白芷与牧归崖先是一怔,旋即大笑出声,将浑身落满雪片的顾青与呼尔葉请了进来。
两人着急赶路,紧赶慢赶也还是没赶上宴会,此刻散席方到,这会儿也是饿狠了,先狠狠吃了一碗饭才有空说话。
原来两月前,呼尔葉的爷爷,大月族的实权人物二长老病故了,为了他留下的那点权势和地位,他的几个子侄几乎当场撕破脸。
呼尔葉本来就二长老那么一个念想,如今又没了,越发看那些个叔伯、兄弟不顺眼。正好刚上任的西望府领兵人物是五皇子的心腹,早就想找机会施展一番,两人索性里应外合,直接把那些人弹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