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唐老夫人到了!”小竹子通报说。
韩缜说:“请进来吧。”
萧氏踏入正阳宫才开始汗涔涔了,惶恐的感受着这满殿的辉煌和皇权的不可亵渎。本来匆忙的脚步也渐渐放慢许多,踏在锃亮的地板上生怕留下印子弄出了声响。
叶生被拦在了外面,只得沉住气安抚了萧氏几句,规规矩矩到旁边等着去了。
“老夫人,这边请!”宫女细声细气温柔的说。
平素要是不认识的人称作她为“老”夫人的话,萧氏肯定是不悦的,但这时候听到只觉得宫里的侍女真是有规矩,也没瞧不上她这个乡野老妇人。
萧氏惶恐的跟在宫女后边颤颤巍巍的给皇帝见礼,前几日为了进宫赴宴学的规矩,这下彻底派上了用场。
“夫人请起罢!”韩缜威严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萧氏有点颤抖的被宫女扶起来。
韩缜坐着,也没端得过于严肃,让太医给萧氏大致说了唐季惟现在的状况。
萧氏捂着嘴忍住哭声看着床上静默不动的儿子,成串的泪珠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即使这是皇宫面前是皇上,也阻挡不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担心,在皇上面前失态对一个和儿子相依为命的母亲来说,就太不重要了。
韩缜见过萧氏,自然是对她颇有好感,知道他们母子情深的,也没有在意这细微的啜泣声烦扰他的思绪。
萧氏一时泪眼朦胧,也没看清楚皇上就是来过府邸还夸过她厨艺好的客人,这时候当然也顾不上这些了。
“皇上,一切就听太医的吧,我儿命苦不济,若是这样能救回他一条小命,头发没了又怎么样呢!臣妇是一点都不在意的。”萧氏跪在地上,低头抹了眼泪说。
韩缜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萧氏,和其他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微微撼动了他这颗冰冷的心,若是他的母后还在,应该也是如此慈爱的对他吧。
“夫人很识大体,如此这般就让太医开始吧。夫人也勿要伤心熬坏了身体,唐卿他会没事的,朕保证!”韩缜难得安慰了别人几句,语气略微放松。
萧氏没有想到皇上如此亲和,便磕头谢恩。
韩缜起身,旁边的太监把唐季惟扶起来,小太监力气单薄有些不济,韩缜挥手让他让开,自己亲自坐在床沿上让唐季惟斜靠着他。
太医拿了剪刀剃刀,有些紧张的开始剪去那黑墨一般的长发,没了束冠,泼墨一般的发丝随意搭在了唐季惟的身上,看起来他的脸颊越发瘦小了,而就是这么瘦小的人却有着超乎常人的睿智和冷静。
韩缜听了魏琳调查回来的报告,魏琳做了自己推测,和唐季惟当时的做法□不离十,虽然纵火烧了兵部的外院,但是在破坏最小的情况下保全了自己,也算是不错的了。连魏琳都没有把握在二十几个高手重重包围下活着逃脱,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唐季惟了。
这下近距离的观察,韩缜一低头鼻尖就是他温热细微的气息,他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白皙的脸庞因为失血过多而看得出有些青色的血管,唇色淡淡的,有着单薄的嘴唇据说是薄情之人,韩缜不得不看向他的嘴唇,还好,不薄。
太医在距离皇上无比近的距离下动刀子,手都是抖的。这正阳宫拿着刀敢进的都没几个人,而他却在皇上的眼前舞刀,即使这是情势所迫,太医也有点紧张畏惧。
一根一根的发丝被斩断,韩缜莫名的心痛,心里说不出来的哀伤。那是唐季惟身上的一部分,现在就这么轻飘飘的落了地,好似他的性格似的,看似重情重义实则冷血薄情,他们是同样的人,为自己而活的人。
他们是同类,彼此的血液都是散发着一个味道。
韩缜的手上落下了唐季惟发丝,轻轻的用手摩擦着,像是收拢了自己的那些回忆,不自觉的收了一束藏在了自己的袖中。
开始剃头了,太医的手越来越颤栗,韩缜怕他伤了唐季惟的头皮,皱着眉头说:“让开,朕亲自来!”
“是!”剃头的太医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不是他的本职,总有点没有把握。
小竹子把唐季惟背到了铜镜面前,轻轻的将他靠在椅子上,剃头的一应器具都一一摆放好了。
韩缜并没有帮人剃过头,但是他看过皇寺的和尚们是怎么样落发留诫疤的,对于聪明的人来说,领会能力都是极高的。
韩缜手稳,一寸一寸的开始刮,细致而又特意的放轻了动作。
剃着剃着就无意识的笑了出来,这样小和尚的唐季惟是他的杰作,看着可爱而又清冷了许多。
韩缜退了一步,小竹子用温水给唐季惟的光头洗了一遍。萧氏被允许在殿里呆着,看着光头的儿子又哭又笑,捂着嘴背过身走到屏风后面肆意的哭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