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严格要求和关心儿子并不冲突!弘晖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还需要父母的关爱和引导,爷一味严厉,只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玉龄这种想法,在胤禛看来,就是太过溺爱孩子了,“福晋,弘晖是南海,十岁的孩子也不小了,该知道的也都懂了。似福晋这般溺爱,难成大器!若是我儿子因为这么一点压力变觉得喘不过气来,也不配做我儿子!”
这句话让玉龄面色骤变,“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胤禛方才的话根本没有过脑子,回头去想才发现问题所在。这话若是让弘晖听到了,该多伤心?但他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却也不肯就这么服软,只好闭嘴不说话。
玉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爷这话真是让人心寒。弘晖不配做你儿子,也就只配做我儿子罢了,回头我就带着儿子出宫去,不在这里碍你们父女两个的眼了!”
“这是怎么说的?”玉龄已经很久没用过离家出走的大杀器了,以至于胤禛都有点儿忘记了。这会儿听到她开口,才陡然清醒过来,连忙道歉,“方才是我口不择言,我已经知错了,福晋千万别生气,看再伤了身子。”
见玉龄不肯说话,他绞尽脑汁道,“爷自然也心疼弘晖,可爷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经过这么一遭儿,不能成器。将来爷如何放心将一切都交给他?福晋放心,这事爷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玉龄瞪着他,“你是在养儿子,不是在培养下属!我知道皇家讲究什么君臣父子,先是君臣才是父子,可是我偏不相信!”
胤禛皱眉,“福晋这又是……”
“当年太子爷何等荣宠得意,听说御用的东西,皇阿玛都要送去让他先挑选一遍,可见宠爱。犹是如此,最后又如何,还不是为了那个位置父子反目!在我看来,全是因为所谓的君臣父子。父亲将自己当成皇帝,儿子将自己看作臣子,自然没什么血脉亲情可言,如何能不反目!”
“福晋!”胤禛几乎是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巴,“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
他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是紫禁城的主人,还住在城外的畅春园里呢!胤礽的事,本来就是皇阿玛心头的一个结,今日这一番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惹来大祸!
胤禛的表情很严厉,玉龄心里其实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后怕的,不过看到他的样子,又不愿意低头了,梗着脖子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胤禛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爷真的知道错了,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能再说。”
玉龄有些别扭,但胤禛低了头,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错,最后别过脸,“是我口不择言,不会有下次了。但是你也有错。”
也许是生过气了,现在反而能心平气和的说这件事了,“爷总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年幼时,当真从来没有怨恨过父母吗?怨皇上不够关心你,疼爱太子远胜其他人。怨佟皇贵妃将你从德妃身边抱走,使你身份尴尬,生母不亲,养母不疼。怨没有人替你遮风挡雨,不管想要什么都只能自己筹谋……有吗?”
胤禛不说话了,而且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是被玉龄说中了心事。
玉龄握住他的手,主动靠近他怀里,算是给他安慰,然后才继续说,“那你要让弘晖也重复一遍这样的经历吗?”
“怎么可能?爷……”胤禛想要辩解。
“怎么不可能?”玉龄说,“我知道你是因为看重弘晖,才会对他格外苛刻。可是小孩子不懂这些,他只会记得父亲一直偏心妹妹,见到他就不高兴。你愿意在儿子心里,一直是这样的印象吗?还有,这只是弘晖,弘晨呢?在你心里他是什么地位?”
玉龄从前就听说过,一家如果有超过两个以上的孩子的话,那么排在中间的,总是不那么受重视。现在弘晨就是这样的状况,胤禛对弘晖严厉,对弘星宠爱,对他则没什么要求,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玉龄说,“弘晖是长子,爷对他严苛,还可以说是望子成龙。那么弘晨呢?他上面有受重视的哥哥,下面有受宠爱的妹妹,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时间久了,他又会如何想?”
胤禛大概从没想过儿童心理学这种东西的存在,一直简单粗暴的觉得孩子管教一下就好了,至于具体如何,却实在没有深想过。
从前倒也无妨,他每天那么忙碌,大多数时候是玉龄在照顾孩子,而且没有弘星,也显不出偏爱来。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玉龄之前举了胤禛自己的例子,太有杀伤力,于是胤禛以己度人,假设自己是弘晖和弘晨,恐怕也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