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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97)

哪知陈五娘也往这边赶,大过年的出人命忒不吉利,她是一万个不想周幸有事的,收拾完阿南,自然跑到客房来看情况。迎头撞见急匆匆的燕绥,心里咯噔一下。

燕绥道:“娘娘好忙。”

陈五娘点了点燕绥的额头:“还不是为了你个魔星。”呼,看燕绥的表情,应该还没挂!也放松下来。

燕绥笑道:“娘娘就再忙一个吧。”

“嗯?”

“这里是客房呢,晚间万一来了客人,隔壁睡着这么一个……他们也忌讳。不如挪我屋里去,横竖空着也是空着。顺便把谢小郎带走。不然他怕不肯动。”

陈五娘微微动容:“倒是个痴情的。”

“方才还问我,能不能赎她出去呢。”

陈五娘笑了:“幸幸好八字。你与他说,待幸幸病好,接出去便是。”

“啊?”这回轮到燕绥惊了,什么时候教坊脱籍这么简单了!?

“她不同你们,不过是买来的女使。放良不放良,我说了算。再则还有官卖这一条呢,花点钱,让谢小郎买了去,再放良不就行了?衙门里我也使人去吧,省的谢小郎跟人磨牙。”

燕绥放心了:“娘娘还是这么好心。”

陈五娘怔了一下,苦笑道:“多做点行善积德的事,也当是为我爹爹……唉,你也明白。咱们是一样的人。”不然燕绥不会每年砸大把银子给居养院,男人们犯罪虽与女人无关,但毕竟后院妇人吃的一样是民脂民膏,所以,有能力的情况下,就当赎罪吧。

燕绥沉默良久,才道:“娘娘,我也想走。”

“为何?”

“他们两个孩子,我如何放心的下?”

陈五娘皱眉道:“你这么疼她,可是有什么缘故?”

燕绥不知怎么解释,只得道:“就是投缘,再则也老实。两个孩子的亲长又是那样,我……也指望有人替我披麻戴孝、摔盆捧灵。”说着仿佛找到了理由,越说越顺畅:“清明中元也有人烧几张纸,供几碗饭。”

陈五娘听其话中有未尽之意,问道:“当真?”

燕绥没办法说这是她对故土的眷恋,是对父母的怀念。这样的情结下,哪怕是个物件,她也会尽全力的保存,何况还是个大活人?现代唯物主义洗脑四十年,她哪还相信什么死后供饭?她父母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烧,横竖她是半点没捞着。不过古人大约会信吧。遂对陈五娘点点头道:“在这里呆久了,倒有点想过幼时一家人在一起的生活了。”

陈五娘道:“你的话,手续要繁杂些。我一并办了吧。我们在这里悄悄说的话,她要是活下来,你便着手买房子吧。东京城里房子不好买。”

这话有些沉重,燕绥郁闷的点头。

陈五娘拍了拍燕绥的手背:“若真是……你就陪着娘娘养老,娘娘也怕孤单呢。”

燕绥扯着嘴角笑笑:“待我安顿好了,接你出去。”

“罢了罢了,”陈五娘笑道:“有你这句话也不算我白疼你,我却在这里住惯了,你别操心我。”

燕绥认真的道:“别的不说,一间上房必替你留着。”

“好,待我管不动这一摊子,得闲了就去你那住几天。”陈五娘一拍燕绥的后背:“去吧,看着你家小女儿,我顺道捞个阿婆当。”

看着陈五娘鬓角的银丝,燕绥眼睛一酸。当年初到教坊,最无助的时候,如果没有这个人,她也活不下去吧。连头带尾被人捧在手心里供了几十年,哪里受得了受尽欺凌的委屈?是这个女人,一点一点把自己拖出迷障。那时的她早已弹的一手好琴,陈五娘几乎没有可以教的伎艺。可是,教会了她最重要的事——比起死亡,亲人们一定希望她好好的活着。除了两世的父母,最感激的人莫过于她。所以,接她出去的话,确实是真心实意。一样六亲死绝,不管是她们中的哪一个,都需要怀抱着别人的体温取暖。如果可以,就让我们这些无助的人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如果有同伴,就不怕孤单;未来再远,总有一个地方是终点。

有陈五娘的首肯,安顿周幸变得很容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已把周幸放在燕绥家的客厅沙发上了。谢威得知可以一直陪着周幸,心里才好过一点。不想帘子一掀,仇人居然上门了!

廖云没想到谢威在此,也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谢威早气呼呼的走了。

廖云奇道:“他怎么在这里?”

燕绥疲倦的一指沙发:“幸幸受伤了。”

“嗯?受什么伤?”

燕绥苦笑:“教坊司的人,还能受什么伤?”

廖云沉默。

燕绥无力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哽咽着说:“当时你就劝我把她带出,我不听。竟那样短视的看着那点子钱财。别人不知教坊什么样?我还不知么?她不懂事,我也不懂么?竟就这样由着她!都是我害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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