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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24)

“你嫲嫲替人做过,会的。我也常间,就是没一次间过这么多。”

“油给嫲嫲一些。”

周娘子不大愿意:“她在你大伯家。”

“到底是嫲嫲……”何况你不给她也要抢,孝道大如天呢!

周娘子却尖叫起来:“凭什么呀?我卖女儿的钱!”说着眼泪滚滚而下,“你四哥病的七死八活,借点钱都不肯,生怕我们还不起。我才不呢!你嫲嫲明明有个银耳环的!你四哥是她亲孙子啊!亲孙子!”

周幸不想理家里的一团乱事,只得道:“算了算了,我也过的不差。我教与你吧,这个板油,切成二指宽厚,放锅里用小火间。间油前放一小勺水逼油就是了,很容易的。”

周娘子继续抽泣着:“我是真不想卖了你!”

“我知道。”

“大娘!”

“嗯?”

“对不起,别怨我,我、我是真的没法子,做娘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呜……”

“不怨,你把四郎教好,以后我们会过的好的。”

“家里缓过来了,我就叫你爹来赎你!”

周幸叹口气:“我这种……不能赎……”教坊司哪有这么容易随便让你进进出出?

“啊!?”

“不是你说让秦嫲嫲最好卖去教坊嘛?”

“可是我听说教坊钱多还可以嫁人啊,嫁人了不就出来了?”

周幸晕死:“贱籍也有男人,靠着我们结婚再生新人呢!”

“那也是教坊的吗?”

“对!”

“有肉吃?”

“嗯。”

“那我不赎你了,这么神仙的日子,你千万别被人赶出来啊!!”

“……”

饱暖思□,看阿南就打算死都死在教坊了,争起来没意思。只带着她娘到处乱晃。称了点麦芽糖,又到脚店打了一壶酒,到布店要了两匹粗麻一匹细麻,再到摊子上拎了一个装油的粗陶罐才折回教坊。肥肉和油已经送来,因为实在买的够爽快,屠夫还送了个不错的篓子。母女俩手脚都算麻利,不一会儿就分类整理完毕。周幸又搬了被子出来到门口叫车。

教坊外早停了好些马车,专等教坊子弟送人用车。逛了一圈天色不早,从东京做马车到村里也要近一个半时辰,再晚车夫得住陈留,这又要加钱。周幸也就没留她妈,直接喊车夫抬东西上车,她在一旁说:“娘娘一路保重,这么远路上不好走,马车坐着也难受。也是我疏忽,早该想着请人买点肉送回去的。”

“你要好好的啊!”周娘子看了看女儿,还是觉得白白胖胖,好像没啥好嘱咐的了,只添了一句:“别被人赶出来了!”

“嗯。”教坊司等闲不赶人,最多扔你去干粗活。

“那个……”周娘子懦懦的道:“以后……别忘了你兄弟。”

“不会忘。”只要不理所当然拿我当提款机。真要是那样,教坊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乱闯,可见卖身为奴有时候还有点好处。只是啊,和上辈子一样,亲娘不是不疼她,只别跟弟弟比。虽然已经对此认命,可不代表心理不难受。再没有心情跟她娘胡扯什么,直接赶上车,马车一动头也不回的回房。倒是周娘子探出头来,一直到教坊司看不见才依依不舍的缩回马车。

见了亲妈,心情说不上是好是坏。正放假中,该做的活早就做完。此时才申时初刻,夏天日长,太阳还挂的老高。周幸翻出毛线团,依着窗户心不在焉的打起毛衣来,燕绥托她打一件肚子上嵌着一只白猫的标准款毛衣还没打完呢。难为花魁娘子不嫌弃她的款式省料子土包子。微风轻轻的吹拂着,这会儿体现出靠里的床的好处来了——做点什么事,在自己床上就够光亮。还好听了阿南的话,虽然那时候是怕她讲罗嗦。不过现在阿南跟如梦关系更好,不知她后悔了没。

也许是晒着太阳打毛衣这件事跟上一世的气场比较接近,一个时辰后,周幸的心情平复下来。放假的人也渐渐归位。虽说是放假,也只是白天而已,晚上照样要开工。把带着竹签的毛衣收好,拾掇一下又开始了接客生涯。

月恒如今是真有点过气了,只不过靠一手绝技撑着,没有坠落的那么明显。可见不管做哪一行,技术是个硬指标。如果有技术,即便做不到当家花旦,起码也有个老资历熬着。虽然价码开始打折,好歹没有出现门前冷落的情况。也总有三五个“知音”,依然欣赏她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穿越的前九年,日子就这样一日过一日而已。到了教坊司,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如千年。这里的节奏太快了,快得她总是想起那个曾经属于她的时代。她来的时候,月恒如日中天,不过半年,就日薄西山。当时夸她命好的秦嫲嫲也叹她没赶上好时候,若是早个三五年,如今岂不又是一个欢欢小姐?周幸苦笑,如果正是月恒当红,恐怕她也挤不进来了。陈五娘判断力太狠,这是算准了月恒的有效期。不见如今欢欢的贴身女使争夺战有多恐怖么?哪像那会儿补如梦,只不过掐了几架送了点礼便尘埃落定,亏周幸这个土包子还以为那时候的掐架有多激烈,其实,呵呵。女伎如烟火,最美只有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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