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媳妇子又跟婆婆吵起来了,谁家妯娌往婆家捞东西了,谁家儿子相中了谁家的闺女了,谁家要在腊月里办喜事儿了等等不一而足。
陆千山不聊八卦,但是他喜欢听。
每天陆广明陆千帆上山砍柴顺便下套抓几只野物,曾红梅就带着几个小的去山里捡野果子,水涧里下鱼篓子抓鱼。
陆千山原本也想跟着去,但是周氏不准。刚从阎王殿里回来的二儿子身子骨还没养好呢,怎么能去山里呢?现在山里冷得很,又要下霜了,万一冻着怎么办?好不容易拽回来的一条命呢。没办法,他就只能呆在屋里,陪着周氏说话,或者去后院的菜园子里,摆弄最后的那一批蔬菜。
大白菜都已经用草绳扎上了,只等下霜了之后砍下来一半积酸菜一半存去地窖里,保证一冬的供应。红薯都摊开晒在太阳地里,个头小的或者挖坏了的都被煮熟晒成红薯gān了,完整的也要多晒晒太阳,这样吃起来会比较甜。后院还晒了不少豆角丝茄子gān之类,北方的冬季不产蔬菜,只能靠这些来补充营养,一丝都làng费不得。
陆千海背着一大篓子红果回来的时候,其实huáng婶子才刚到不久。陆千山听着huáng婶子的话,踩着点儿的进了屋,然后把自己的“八卦”就这么传了出去。
这个八卦里的重点不是他去过阎王殿,而是他被饿死了,饿死了阎王不收才回来的,是阎王爷告诉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
等这一番话传到陆张氏的耳朵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毕竟被鬼附身这件事带有惊悚特效,而且指的是个小辈,所以别人说起来也就肆无忌惮。可是陆千山放出去的这些话,直指陆张氏。
你说陆千山被鬼附身了?可明明是你把人家饿死了,结果阎王爷不收还指导了人家一番,最后还说他以后会大富大贵呢。所以这可不是被鬼附身,这是看人家陆千山可怜。
能不可怜吗?因为被休回来就要被饿死?
听说吃个jī蛋都要被骂,就连那家小姑子都跑去人家屋里偷东西吃,不让他们吃呢。
哎哟……
陆张氏气得要死,恶狠狠地呸了声,“就他还大富大贵?一个被休回来的哥儿,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一口吃的都不给他!”
“哎哟,二表姑啊,可别这么说!”小张氏愁死了,她这个婆婆除了窝里横之外,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行。要不是当年因为好看又会生,怕是早就被休回去了。
陆张氏哼了声道:“我怕他?我凭什么怕他?没脸没皮脏心烂肺的!还有他家那个婆娘,看着装成个老实人,其实呢?那心眼子黑着呢,如果她男人当时在家,她敢让那个杀千刀的把咱都赶走?还有那个账本子,哼哼,账本子!谁家吃了喝了还记账?她这就是等这么一天呢,等着把我赶走,讹我一笔银子!”
她越说越生气,一只手用力拍着炕沿,大声的骂,“脏心烂肺的小贱婢,给我提鞋都不配!住他家是看得起他,否则他那一家子克老人的命,我能去他家住?哎哟,幸亏我命大没有被他家克了!”
“谁说不是呢,”小张氏转了转眼珠子,忍不住笑道:“他家还真的克老人,你看看他家那几个老的都走的早呢,这以后还有谁敢娶他们家的闺女小哥儿啊,谁不害怕?”
村里又开始传陆广明一家子克爹娘,陆千山烦的不行,跟曾红梅俩人嘀咕了半天。曾红梅挽着一篮子野果子就出了门。
“我公公婆婆可是好人,”曾红梅跟几个婶子哭道:“当初没人说我们一家子克老人,怎么这才几天就传出这样话来了?这是要把人bī死啊。哦,你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家就这好那好,走了就说我家克老人?可是你住我家也没生病没什么事儿啊,这就是欺负老实人啊!”
陆千山在院子里摆弄几个大碗,看他煮的红果酱。红果也叫山里红,跟山楂差不多,但是比山楂要大要沙一些,也没有那么酸。他把红果熬煮了还用细面布过滤掉果核果皮,又加了不少糖,如今都在碗里凝成了晶亮通红的果冻。
他把碗倒扣过来,把果冻倒在案板上,几刀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给周氏端了过去。
周氏正在屋里跟陆广明发脾气,“……见天儿了说这个脏心烂肺那个脏心烂肺,谁有他们脏心烂肺?这是报复咱们家呢,先前儿说咱家山山被鬼附身了,现在又说咱家克父母,有这样的人吗?我跟你说陆广明,只要是你敢再跟他们家有来往,我就带孩子回娘家,我再也不回来了,你自己过吧,你去给人当下人,给人当狗去!”
陆广明被媳妇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以后绝对不跟他家来往了,就当两家过。他家发他的财,咱家种咱家的地。”